胡萝卜你的外卖被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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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年尾都是公司里最忙的时候，加班成为了一种常态，梁朋杰也有点体会到了这种忙碌，八卦变少了工作变多了，顺带着快递也变多了。

蔡程昱小时候一个人在家看小鬼当家的时候就希望圣诞节的时候，自己家里也可以摆一棵圣诞树，上面挂上袜子和灯条，下面堆一堆礼物盒，不过妈妈一直不同意他在家里装圣诞树。

后来上了大学，学校的宿舍放一棵小盆栽都觉得狭窄，更别说是圣诞树。

今年他和方书剑搬进了大房子，两个不省心的一合计，便要求张超同意他们在家里过圣诞节。

客厅里那棵两米多高的圣诞树就是张超从小区门卫大爷那儿扛来的，后备箱里塞不下，只得自己扛，热出了一身汗。

为了他们人生中第一个正式的圣诞节，蔡程昱还网购了一堆铃铛、袜子、彩色玻璃球、礼物盒和灯条，陆陆续续地寄到公司里来。

梁朋杰偶尔会去帮蔡程昱拿几个快递，然后前台小妹妹便用一种十分遗憾的目光注视着他：“今天蔡助理不在吗？”

“他和张总在开会。”

梁朋杰发现，公司里那些单身的年轻男女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喜欢蔡程昱的，一类是只把他当同事，前一类里有想嫁给他的有想把他当儿子当弟弟当侄子的还有小部分想和他共度余生的男同胞——

蔡程昱就是男女老少通吃型的祸害！

梁朋杰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还免不了感慨一下张总不仅要防着女的也要防着男的，真是辛苦了。

但是……他们俩好像并没有在一起。

因为工程部已经开启了新一轮的投注，人物板块图上又多了好多梁朋杰没见过的。

“菜菜告诉佳哥的？”

“我们观察得到的！后勤部的妹子经常去茶水间蹲蔡助理你没发现？财务部的小丽让王阿姨给他们俩牵线……”工程部的秃头小哥挠了挠锃光瓦亮的头，“梁助理，你投谁？”

“当然还是张总啊！”梁朋杰从口袋里再度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一百块钱拍在桌子上。

“我跟。”马佳也拍了一张一百块钱在桌上。

为着梁朋杰贡献出去的小钱钱，他真的想冲到张超面前摇着他的肩膀喊：“加油啊！”

梁助理一拍脑袋，“我决定了！”

“你决定什么了？”蔡程昱咕嘟咕嘟灌下半杯热水，抬眼看着梁朋杰。

“我要有所行动！”

公司里突然开始流传张总在追蔡助理的流言，一度打败当时热播的八点档狗血偶像剧，成为最热门的讨论话题。

比如说“难怪骂跑了这么多助理就蔡助理没跑”，比如“我他妈再重新投一次胎都不一定斗得过张总啊”，比如“有钱人会不会是涂个新鲜就只是三分钟热度啊”……

有一个周五难得准时下班，蔡程昱老远就听见叽里呱啦的声音，虽然张超告诉他“我喜欢你不该成为你的负担”，但还是觉得很不好，有种被指指点点的感觉。

后来张超也走了过来，电梯却一直不上来，气氛莫名的尴尬起来，刚才所有的交谈声在这一刻通通没有了，世界安静到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不好意思。”张超说，“我是认真的。”

方书剑趴在蔡程昱床上划拉着手机，想着圣诞节要准备好哪些礼物。

“我送贾凡一个电动牙刷吧，他那么爱吃甜食肯定会长蛀牙。”

“你的贾医生是个牙医，用你给他买牙刷？”蔡程昱把收进来的衣服叠好放进衣柜里，然后拿出一只巨大的袜子挂在门上，“不要告诉我你要送我什么东西，圣诞节再拆开会比较惊喜。”

“我并没有要送你礼物啊。”

“那请你滚出去！”

方书剑翻了个身在床上滚了一圈滚到蔡程昱身边看着他，“嗳，菜菜。”

“干嘛？”

“我想不明白，你和张超在一起就是天经地义，他都说他喜欢你啦——”方书剑挠挠头，“是你不喜欢他吗？我觉得不是啊。”

“做人要矜持一些，太热情了太容易被得到了，就会不被珍惜。”蔡程昱停顿了一下，“我和我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好吧好吧，那你要记得风筝的线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的。”方书剑又滚回到原来的位置，拿起他的手机，“我给贾凡买顶帽子吧！”

“别，头太大了，戴不进去不是很糟糕？”

“有道理！”

方书剑向来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蔡程昱一直想知道同样是人，为什么方书剑的脑回路和他的不一样。

“他大脑皮层的沟回裂可能和我们不太一样。”张超瞥了蔡程昱一眼。

“我想我外婆了。”蔡程昱小声说，“她眼睛还没老花的时候也经常一边看电视一边打毛衣。”

“我看他也不像在打毛衣。”

“毛裤？”

方书剑抓起一个毛线团砸向蔡程昱，“这是围巾！围巾！围巾！”

蔡程昱接住那个毛线团，招呼最近胖的不成样子的蔡可乐过来玩毛线，方书剑站在沙发上抖落他织了一天的围巾向蔡程昱炫耀，“心灵手巧的浙江人啊！多好看！”

“你这围巾这么长，是要把贾凡捆起来吗？”

“当然不是！”方书剑对蔡程昱解释，他歪着头开始畅想——

“下雪天，两个人围一条围巾那不是很幸福！”

“原则上可行。”张超忍不住打击方书剑，“但你们俩不行。”

“为什么？”

“说你矮呢。”蔡程昱从方书剑手里拿过他织完的围巾走到张超身边，然后团团围住，“你看——这样才差不多。”

张超偏头，抿着唇温柔地看着蔡程昱，嘴角微微上扬。方书剑的白眼简直要翻上天，蔡程昱就是个祸害，打着再矜持一会儿的旗号肆无忌惮的享受被追求被宠爱的乐趣！

他自己一个人气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思考他和贾凡的身高差到底可不可以拿一条围巾同时围住两个人——方书剑气鼓鼓地栽倒在沙发上，手握拳一顿乱锤，“烦死啦！”

整个十二月，家里都有一种十分喜庆的氛围，有时候张超回家，看到家里的灯全都亮着，蔡程昱戴着一顶长了两只犄角的毛线帽坐在梯子上挂铃铛。

方书剑坐在地上给礼物盒打上蝴蝶结，小汪和可乐各自有了新的三角巾，蹲在门口等着张超回来喂食。

张超拆了一根拐杖棒棒糖叼在嘴里，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张“圣诞大餐”的菜单，上头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圣诞老人和一盘火鸡。

“这是什么？”张超抖了抖那张纸。

“这是我们圣诞节要吃的东西，谢谢张大厨给我们准备丰盛的圣诞大餐！”蔡程昱一边把星星挂在树顶上一边对张超嬉笑。

“我们和贾凡说好啦，圣诞节来家里吃大餐！”

蔡程昱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大晚上的快递员还在派件，叫他去小区门口取他的快递。

外面下了点小雨，蔡程昱怕快递太大一只手拿不下，于是拿了伞叫方书剑：“方方，你和我一起去门口拿快递吧。”

“太冷了，我不去。”

张超洗了手从厨房里出来，顺手接过蔡程昱手里的伞，“我和你一起去。”

南方的冬天总是又湿又冷妖风阵阵，吹得脸都有些刺痛，张超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把伞塞到蔡程昱手里，“拿着。”

“干什么？”

张超伸手绕过蔡程昱的帽子，扯扯两面的坠子，灵巧的手帮他打出漂亮的蝴蝶结，蔡程昱只觉得鼻间满是家里柠檬味洗手液的味道。

大约是觉得自己手艺不错，张超扬起漂亮的唇角，温暖的大手贴在蔡程昱两颊垂下的帽边上，烫红了他呆呆的脸。

“这样风就吹不掉了。”

上一个周末天气很好，方书剑拖着蔡程昱去动物园玩，落单的贾凡只得找张超一起吃甜点。

说得说不得的事情，贾医生也猜的七七八八，他只是好奇张超这样的人怎么会对蔡程昱这孩子心动。

他竟然也问了。

张超瞥他一眼，又淡淡地转向窗外，冬天路上的树都光秃秃的丑的可怜，仔细看看却也能见到树干上有几颗嫩芽正在倔强地生长。

“曾经见过一颗歪歪扭扭的嫩芽，起初只想给它一点阳光，慢慢看着它抽条长大，浇水的时候倒也开始期待它会生长出怎么样的花朵，结出怎么样的果实。”

只是现在张超忽然也不在意那颗嫩芽能不能开出花朵，会不会长出果实——他要求不多，茁壮成长就好。

在他目光所及的范围内，骄傲地生长！

为了即将到来的圣诞节，方书剑已经准备好了所有要给出去的礼物，还去菜场买了四个蛇果，准备平安夜四个人分享。

“我们要从周五嗨到周日吗？”蔡程昱还在为礼物发愁，“我礼物还没有准备好诶！”

“是啊！平安夜就把贾凡叫来，我们一起吃蛇果！”

话音未落，张超已经拿起一个蛇果咬了一口，然后无辜地看着方书剑，“你怎么不多买几个？”

“你妈的你以为我的钱大风刮来啊！”

“我再去买过几个，方书剑你真的是穷死你算了。”

蔡程昱把手里的水彩笔扔开，收起了他写了一半的贺卡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拍屁股一边对张超说：“你出门吗，我要去给方方买礼物。”

“一起去？”

“嗯。”

方书剑叹了一口气，“今天中午已经吃完了冰箱里所有的食材，你们顺便买菜回来。”

蔡程昱戴上帽子和手套问方书剑，“你想吃啥？”

“排骨，玉米，虾，包心菜还有好多好多……”

没等方书剑说完，蔡程昱就被张超拽着走了出去，留下砰的一声巨响。

“你妈的……”

蔡程昱指挥着张超直奔书店，他想好了，方书剑同学这样的抠门又贫穷的学生党，最需要的就是成功学的洗脑，什么成功只能靠自己什么养猪才能致富——

“我觉得他也可以学一些医学的东西，这样和贾医生会比较有话题！”

“跟贾凡聊甜食会比较好。”

张超拿起书架上一本厚厚的书对蔡程昱说：“英剧美剧里新人结婚，手搭在圣经上许诺，不论贫穷富贵疾病健康都陪伴至死……”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我觉得应该把手搭在这本《自私的基因》和《进化心理学》这两本书上宣誓。”

蔡程昱一头雾水，诧异地看着张超。

“我将违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永远爱你。”

有那么一瞬间，蔡程昱仿佛看到他们站在一个偌大的教堂里，张超穿着光鲜亮丽的西装把手放在那两本书上，深情款款的望着他。

也许这个男人脚上还穿着一双带耳朵的小熊袜子，袜子是他的，人也是他的。

“菜菜。”张超的手在蔡程昱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蔡程昱见他把那本书塞回到书架上，赶紧又拿了出来，然后再去找拿本《进化心理学》。

“你找这本书干什么？”

蔡程昱被问住了，愣了半天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将来方方和贾凡结婚的时候我可以送给他们当结婚礼物。”

“……提醒他们要顺从心意吗？”

“作为好朋友不能这么唱衰的，当然是要提醒他们永远爱对方啊。方方说他结婚要请我去当花童的。”

“花童？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花童分到的糖会比较多啊，而且花童是年轻的象征！伴郎什么的好像都很累，花童就只要撒花啊——花童还能拿到红包！”蔡程昱雀跃了起来，“找到啦！”

“你想得真长远，方书剑和贾凡估计都没想这么多。”张超无奈，把蔡程昱选的书全都拿在手里。

“万事早做打算！”

“菜菜，你什么时候为自己打算打算将来？”

“别急，别急！”

圣诞节终于在无尽的等待到来，平安夜那天竟然还下起了雪。

梁朋杰从小在特别南的南方长大，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雪，他趴在窗台上拿手指在水汽模糊的窗上画一个圈圈，从小小的圆圈里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

“哇，我好想去雪里打滚。”

“这是雨夹雪，地上是湿的不会有积雪。”蔡程昱打击他。

“那我也想去打滚。”梁朋杰回到自己桌前坐下，“回家我要吃炸鸡！”

“啊，我们今天有圣诞大餐，朋朋你也一起吗？”

“我和我室友约好了去看电影哦，就不参与啦！”

张超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手臂上挂着他的羽绒服，对啦，是那天他和蔡程昱一起去买蛇果顺路去商场买的，那天他们还一起吃了披萨，方书剑一个人在家饿到骂街——

“今天提前下班。”张超对蔡程昱说，“快点，贾凡说他们已经在烤火鸡了。”

贾凡上一次在张超家里炸厨房是双十一的时候，不知道往微波炉里塞了什么，反正就炸了，抓住双十一的小尾巴赶紧再买了一个。

蔡程昱感觉他期待已久的圣诞节将被那两个天才摧毁，赶紧收拾东西跟上张超。

“朋朋你也下班吧。”张总难得良心发现，“路上下雪，我们送你回去吧。”

因为天气不好，张超早晨到公司有些晚，地下车库里都停满了，只得停在地面上，这雨雪交加的，估计都冻住了。

蔡程昱执着地去踩黑色的砖块，脚底打滑然后飞出去，慢慢停下之后再飞出去。

张超快步追上他，大力地拽住他的胳膊，“我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摔了才满意是不是？”

蔡程昱撅着嘴挣扎了几下，拗不过张超，只得被他牵着手蹦蹦跳跳地去找车。

梁朋杰有些后悔搭他们车回去，不过转念一想，他好像能把他押的钱全都赢回来！

“朋朋你傻乐什么？”蔡程昱扭头看着梁朋杰。

“哦没什么没什么，我刚刚发了一笔小财！”

有钱买机票去北京考普通话了！

贾凡到底是没有把火鸡送进烤箱，乖乖地等着张大厨回家来制作圣诞大餐。

好多年前他一个人在国外过圣诞节，那种孤独不想再体验，现在电视机里正放着动画片，方书剑叽里呱啦地和蔡程昱抢薯片，张超在厨房里丁零当啷地切菜——

“贾凡你怎么哭了？”方书剑把薯片扔给蔡程昱，转向自家男朋友，“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啦，只是觉得好幸福哦！”

这个世界上奇怪的事情很多，比方大块头的贾凡是个小哭包，比方小个子的方书剑才是给贾凡一个温柔的抱抱的人，给他擦擦眼泪……

还有，榴莲味的薯片真他妈的难吃！

后来，他们四个人坐在圣诞树旁，桌上放着火鸡、烤面包、玉米、土豆泥、烤猪腿……堆得桌子都快堆不下了。

为了更多一些仪式感，张超还准备了香槟酒。

“给我也倒一点！”

三个人齐齐吼他：“小孩子不能喝酒！”

蔡程昱委屈极了，张超于是拿了一瓶白葡萄汁给他，“代替一下，行不行？”

“行！”

他们闹到很晚，四个人围在一起打UNO，方书剑和蔡程昱抢零时踩到了可乐的尾巴被一顿挠——

两个大人赶两只猴子去睡觉。

蔡程昱开了凌晨两点的闹钟去塞礼物，方书剑的养猪指南，贾凡的在家也能做饼干，还有张超的医学大礼包。

他回到自己房间，盘着腿坐在床上，把袜子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

方书剑原本打算送给贾凡的“毛裤”里面夹着一张蓝色的小卡片，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菜菜不要怂，泡他！”

袜子里还倒出了在贾凡家见到过的一个八音盒，当时蔡程昱喜欢得不得了。

最让蔡程昱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的巨型袜子里竟然倒出了一个档案袋，里头塞得满满当当的，从张超的医学出生证明到大学毕业证，各种各样的奖状、日记本、相册，甚至还有身份证和户口本的复印件……

他拿起了相册准备翻开，忽然听见外头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八成是谁的袜子掉了，塞了那么多书不掉才怪。

虽然方书剑吹嘘他的挂钩是“墙掉我不掉”，特别好用。

张超也听到了“啪嗒”的声音，便穿了拖鞋披上外衣去看看，一开门就看到了掉在地上的袜子。

厚厚的两本书，上面贴着好久不见了的蓝色的心愿便利贴。

“请你勉为其难，履行你的誓言，永远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