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双一】逃避可耻但有用 07
这是蔡程昱离家出走的第二天，这是他吃的第三顿大盘鸡，这是高杨唯一会做的大菜。
贾凡端着饭碗把蔡程昱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他有些不明白。
“你有什么毛病，他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那么你就理所当然的应该和他在一起，纠结啥呢？”
“问题就是……我是喜欢他呢，还是喜欢有钱的他呢？”
“这有啥好纠结的！”贾凡盖了一铲子饭到自己的饭碗，对蔡程昱翻了一个白眼，“有钱的他和没钱的他不都是他吗！”
“万一他没钱了呢？”
高杨小声说：“那得多败家啊，这么有钱都能搞得没钱。”
“比方说金融危机什么的……”
“那你就未雨绸缪，跟他说先在余额宝存他妈的一个亿，现在一天光利息就有差不多六千，十天就是六万，一年有三十六个十天——啊，一年就能赚两百多万。”贾凡越说越激动，“蔡蔡！让张超借我一个亿可好？这样我就可以躺着赚钱了！”
蔡程昱叹了一口气，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块大盘鸡。
“但是我要是单纯喜欢有钱的张超，那不是很不纯粹吗？我不希望我的爱情目的不纯。”蔡程昱放下碗筷抓着自己蓬松的头发，“就好像……好像——我觉得我喜欢吃冰糖山楂，但其实我喜欢的是山楂外面的冰糖，换了冰糖苹果也无所谓。”
蔡程昱郁闷了一会儿，“哎，我好想吃冰糖苹果啊。”
高杨捡起桌子上的一颗夏威夷果砸蔡程昱，“你就想吧，哪里来的冰糖苹果哦！”
去年平安夜的时候，蔡程昱和张超一起去采购蛇果，路过一家买冰糖葫芦的小店，蔡程昱想吃草莓的冰糖葫芦，但是小店里草莓的已经卖完了。
“很想吃吗？”
“当然啦。”
当然啦，张超没有给蔡程昱去买冰糖草莓，蔡程昱也不指望他会带自己去买。
圣诞节那天早上，张妈妈坐在餐桌前一边吃草莓一边看报纸，张超从厨房里出来，端走了桌上的草莓。
“妈你怎么这么能吃啊？都没有了！”
“你要干嘛啊？”
“蔡蔡想吃冰糖草莓。”
蔡程昱当时觉得冰糖草莓还不够，最好冰糖草莓冰糖山楂冰糖草莓和山楂都有——
“你不早点说？”
“有冰糖草莓也不错啦！”
蔡程昱那颗蛀牙好像又疼了起来，他换了一只手托着头，“哎。”
“叹什么气！”贾凡用筷子拍他的手，“菜都凉了！”
“哎。”
蔡程昱突然的离家出走导致张超差一点被妈妈们吊起来严刑拷打。
“好好的他干嘛离家出走！他走到路上被人家拐卖了怎么办！你要不是我儿子我真抽死你！”
“你是不是和我儿子吵架了？他跑高杨家去干嘛？在家待着不好吗？你一定跟他吵架了吧。”
“你今天要不把他找回来，我抽死你！”
“高杨生得漂漂亮亮的，一看就不太会做饭，不做饭他们吃什么？天天吃外卖吗？那太不健康了！你为什么和他吵架？”
“我没和他吵架。我宁愿是和他吵架了。”
“你们……打架了？”
张妈妈已经脑补出儿子和蔡程昱打架的场面，她的儿子上中学的时候就和别人打架，老师天天叫家长。原以为他长大了就能重新做人——
“你是不是把他打破相了！叫他躲起来！”
“没有！”
张超也想离家出走，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还没来得及实施，他就收到了蔡程昱的消息。
“我想吃冰糖苹果。”
蔡程昱和张超心照不宣的选择遗忘前几天发生的事情，起码在蔡程昱搞清楚他到底是喜欢冰糖山楂还是冰糖之前，他不想为了这件事情委屈自己的胃。
“我不在你们吃什么？”蔡程昱目光炯炯。
张妈妈冲上来抱抱他，“哎哟你看你不在两天都瘦了！我们每天就吃……”
“昨天吃番茄炒鸡蛋，晚饭吃鸡蛋炒番茄，前天吃黄瓜炒鸡蛋晚饭吃苦瓜炒鸡蛋，今天中午吃蛋炒饭。”蔡妈妈说，“家里有什么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呀？妈妈去买。”张妈妈挽着蔡程昱的手臂，“晚上吃过了晚饭，我们俩还有你妈妈三个人一起玩抽乌龟！你妈妈昨天教我了！”
张超把冰糖苹果端过来，刚放下，张妈妈就拿了一个苹果递给蔡程昱，嘴里还念叨着：“明天你妈妈去上班，张超去上班，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那——我们可以去吃大餐！你不在家我都无聊死啦！”
今天的晚饭异常的丰盛，玉米莲藕炖排骨、土豆炖牛肉、番茄炖牛腩、手撕包心菜、白斩鸡、拍黄瓜，连饭都是斥巨资买的泰国香米煮的。
“我的小蔡宝贝，多吃点！多吃点——多吃点！！！”
“我妈怎么这么喜欢你啊？”张超皱着眉毛走进卫生间，顺手拿起了手边的牙膏。
“人格魅力咯。”蔡程昱耸耸肩，“我妈也很喜欢你。”
“我们俩要是掉水里了，你妈肯定先救你，我妈也先救你，或许还要骂我怎么害你掉水里。”
蔡程昱笑了一声，开始吐槽他在高杨家里顿顿大盘鸡，吃不好又睡不好。
“我下次去贾凡家里，他家条件应该好一点。”
“干嘛去打扰别人？”
“你以为我想？”蔡程昱白了张超一眼，忽又想起今天已经礼拜四了。
他把手里的儿童润肤露放下，转身对张超张开了双臂。
“嗯？”
“今天礼拜四。抱抱——”
“抱抱，抱抱——”
张妈妈见门大开着，于是大大方方地往卧室里冲，“蔡蔡！来抽乌龟啦！”
张超松开了手，只是蔡程昱还圈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肩膀，懒懒地对张妈妈说：“马上就来啦——你准备好薯片了吗？”
“好啦，还有果冻和小青梅！”
屋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张超迟疑着抬起手臂重新拥住蔡程昱有些清瘦的身躯。
“你不想问我这几天都在干什么吗？”
“吃大盘鸡，还有呢？”
“洗盘子，还有切鸡肉。”蔡程昱撅起了嘴，“你捏捏我的手臂，我觉得我的手都要长肌肉了！”
“大盘鸡吃多了是不会长鸡肉的。”
“是充满力量的肌肉！不是咯咯哒的鸡肉！”
“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去抽乌龟了！”
蔡程昱运气很好，也不知道是真的运气好还是妈妈们宠他给他放水，他赢了一大堆零食回来，偷偷地把它们藏在他的一个小框框里面。
睡到半夜起来偷吃一个果冻。
“你在干什么？”
“哎哟卧槽吓死我了！”蔡程昱手抖了一下，一不小心生吞了一整颗果冻，有一瞬间，蔡程昱觉得自己要死了。
张超看蔡程昱脸色不对赶紧爬起来，回忆起自己在书上看过的什么急救法把蔡程昱从要窒息的边缘拉回来。
蔡程昱盯着那块从他嘴里飞出来的果冻，摸着自己的小心脏向张超抱怨，“我再也不要吃果冻了。”
“你太累了，快睡觉吧。明天就又想吃果冻了。”
“不会的，我不想吃。”
蔡程昱爬到床上盖好被子躺好，他翻了几个身，然后伸手戳了戳张超的胳膊，“你能不能抱抱我呀，我总感觉喉咙里还卡了一个果冻。”
“要不要罚款呀？”
“不用不用——”
“你吃了一个还是两个果冻？”
“好像是两个。”
“那你还卡了一个果冻？”张超支起了身子准备开灯。
“没有啦——骗你的！就吃了一个还噎住了。”
张超圈紧了蔡程昱。
“对不起啊。”
蔡程昱早上起床把他如何被果冻噎得死去活来的经历告诉了张妈妈，并且拍着桌子说：“我再也不吃果冻了！”
“你把我们买的所有果冻都赢走了。”
“我还你！你不要跟我妈说哦！”
“好。”
“我放在房间一个竹编的小筐筐里，妈你自己去拿！”
蔡程昱的小筐筐里藏了果冻牛肉干芒果干巧克力还有好多好多乱七八糟的小零食，张妈妈想找个袋子把果冻装起来，于是她打开了抽屉准备找个袋子。
“蔡程昱。”
“啊？”
“把张超叫回来。”
蔡程昱叼着面包回头，“为什么？怎么了？”
“跟他说，他妈现在要死了！叫他马上回来！”
家里气氛压抑得很，蔡程昱拘谨地坐在沙发的一角上，目光紧紧地追随着被张妈妈发现的他和张超的一揽子协议。
张超刚进家门就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果然——他妈妈拿起了鸡毛掸子，使劲地往茶几上抽。
“幼儿园装病骗老师，小学改试卷分数骗家长，中学自己给自己当家长自己签字骗老师——张超，你长本事了，现在还学会了串通别人来骗你爸妈！”
“妈你听我解释。”
张妈妈把手里的纸砸到张超脸上，又抄起了鸡毛掸子往张超身上打，嘴里还不忘训斥张超：“你不想结婚不想成家你跟我们说呀，你不说，你还骗我！你骗我……你骗我！我以为你这辈子就能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了——你骗我！”
蔡程昱上前去拦张妈妈，却被她一掸子抽中了手，白嫩嫩的手背上顿时又红又肿。
“我还跟蔡蔡的妈妈商量，我说我们也不是那么古董的家长，有些不能明说的事情多花点钱也就过去了，我说等她退休了，咱们俩能帮忙带带孩子——”
“妈！”
张妈妈忽然哭了起来，眼泪哗啦啦的往下落。
“我前几天回家还跟你爸爸说，我儿子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别人说什么心里总是想很多，最需要一个开开心心的聪明又不精明并且还心思细腻的孩子在身边。我说你上辈子是他妈的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能碰上他！竟然都是假的——”
张妈妈把她收起来的结婚证当着蔡程昱和张超的面撕了个粉碎，她还是觉得又气又伤心，就好像买了一把花的种子，等到花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买的是草的种子。
“这个是真的！真的是真的！”蔡程昱蹲在地上把碎片捡起来，“这个戳是真的……”
蔡程昱被误伤挨了好几下，手疼胳膊疼，背上也疼。他皱着眉毛看着气得快要撅过去的张妈妈，迟疑着上前了一步。
“真的假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吗？”
“以前我觉得很重要，我们必须划清界限，因为我们共同生活是出于欺骗家长的目的，我是我他是他。后来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就好像我们是因为爱住在一起，有时候会因为一些细小的事情争执，有时候觉得疲惫发现身旁有个人可以拥抱取暖。这样的琐碎让我觉得我并不单单是我自己，我还牵动着另一个人的生活。”
“那你们还是骗我！骗我！骗我！”
张超的爸爸时常跟张超抱怨，千万不要和女人讲道理，特别是漂亮的女人。张超的妈妈就是一个典型，她一哭二闹三没上吊，气急败坏心如死灰地收拾东西回家。
——她也要一个爱的抱抱。
蔡程昱嘟着嘴坐在张超身边看着自己的手，张超小心地给他涂药水，嘴里忍不住数落他：“我穿得多，我妈打在身上也不疼，你怎么不躲？手都肿了吧。”
“你为什么不躲？”
“她总是要撒气的呀。”
“她生气了……都怪该死的果冻。”
“你前面跟我妈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假的有那么重要吗？你愿意相信就是真的，不愿意相信就是假的。”
昨天蔡程昱吃冰糖苹果别到了自己的牙齿，他想，他应该是喜欢山楂而不是喜欢冰糖。如果他遇到的这个人，这个莫名其妙要和他结婚又他妈的富得流油的人是高杨，他也许不会这样。
“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什么？”
“借我一个亿。”
周六早上，蔡程昱醒的特别早。早到张超一睁眼就对上了蔡程昱的眼睛，吓了一跳。
“我想你妈了，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
“你这么早醒就为这事儿？”
“是的，我妈下周要去姥姥家，我就只能一个人在家玩，太无聊了。”
“那怎么办？”
“把她骗回来！”
在把张妈妈骗回来之前，蔡程昱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张超配合。他把他们之前的协议扔进垃圾桶，又重新打印了一份新的出来。
“就是你上次不是说想结婚了吗，但是呢……我还没有，所以你要好好表现自己，我要对你进行评估打分！”
“哦？可是我们已经结婚了。”
“被撕了！”
“可以补的，不是说撕碎了法律就不承认我们的婚姻关系了。”
“等我觉得你可以了，我们再去补！”
蔡程昱的协议和张超的协议基本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多了一条“乙方张超欠甲方蔡程昱壹亿人民币”。
“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昨天，我跟你借一个亿，你说不借。”
“你还讲不讲道理了？这哪里是我欠你的！”
“根据协议第十二条，双方沟通交流要友好，尊重对方。”
张超无语，于是继续往下翻，下面竟然还有那条除家庭拥抱日以外不得有任何亲密接触。
“你都要打分评估是否可以和我结婚了，我默认为我们在谈恋爱——”
“不！等我打完分再决定要不要和你谈恋爱，你对一个陌生人或者不那么亲密的人搂搂抱抱是会被当做耍流氓的！”
“那我可不可以拒绝你提出的拥抱你这样的请求？”
“不可以！”
张超愣住，然后又问：“那你要是对我做什么怎么办？”
“我给你打钱，从你欠我的一个亿里面扣。”
张超明知道是个坑，还是签了字，然后把协议发给了他老妈。
“妈，你儿子摊上大事了。”
张妈妈回归是蔡程昱近期最高兴的事情，他认真而且诚恳地道了歉，然后用一大包棉花糖收买了张妈妈，哄的她鸽了和张爸爸去欧洲旅行的约定，天天在家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张爸爸一个人在欧洲过春节。
“你在唐人街，买点饺子煮煮得了。”
“你儿子？在阳台上和蔡蔡一起看烟花呢。”
蔡程昱白天和张妈妈去买菜的路上买了一盒仙女棒，他看了一阵烟花就想起那盒仙女棒，于是叫张超和他一起点。
“我以为这是小女孩才会玩的东西。”
“大的烟花你妈说不给我买，买了也没地方放。”
“是我妈掏钱啊？”
“嗯。”
“我妈给了你什么新年礼物？”
蔡程昱抓了抓头发，“是一块玉，她说是你奶奶给她的，你爷爷的妈妈给你奶奶的。看来是传家的，我说放我这儿要cei掉的，我就还给她了。然后她说送我一辆车！是年会上抽的宝马的同款！”
“还回去了没有？”
“我又不傻，当然不还！”蔡程昱挥舞着手里的仙女棒忽然叹了一口气，“哎有时候人生就像烟花一样，璀璨也只有一瞬间的事情。”
张超拿出手机对蔡程昱说：“那就拍照记录下来，成为永恒的一瞬间，来看镜头……”
蔡程昱伸出手扳过张超的脸用力地朝着他的嘴唇吻过去。
张妈妈背对着阳台和张爸爸视频，突然之间张爸爸疯狂地喊：“快截屏快截屏！”
“啊？”
“哎呀！”
零点的烟火在远处炸开，蔡程昱往张超怀里缩了缩，极小声地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蔡蔡。”
“今天礼拜四，是我们的家庭拥抱日！快抱抱我！”
“好，抱抱你抱抱你！”
“我可以亲亲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