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双一】小星星 04
蔡程昱的钥匙其实没丢，还好好的放在书包里，他只想让张超去接他放学。
为了防止哪天和张超回家时顺手从书包里掏出钥匙来，蔡程昱站在自己房间的飘窗前，把书包里的一整串钥匙扔了出去。
“走你！”
“在干嘛呢？”张超的脑袋探进房间里来。
蔡程昱被吓了一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扶住墙，急急忙忙地回答张超：“没、没干嘛……”
“哦……洗洗手快来吃晚饭了！”
“好的！我来啦！”
蔡程昱垂着左手坐在餐桌前，右手有些艰难地用小勺子挖饭。
这个小勺子是蔡程昱从自己家里带过来的，有一阵子蔡妈妈在家无聊疯狂看大长今，迷恋上了里面的料理，觉得用小勺子吃饭也太幸福了吧……
“也太幸福了吧！”蔡程昱开心得跺脚，“豌豆饭里放点虾仁太好吃了！”
“也喝点排骨汤。”张超顺手把蔡程昱手边的小空碗拿起来，给他盛了点汤，“今天送你去补习班之后顺路去买了山药回来炖排骨。”
“我要一块你碗里的虾仁。”蔡程昱的小勺子戳到张超的碗里。
“你自己不是有吗？”
“你碗里的看起来特别好吃！”
张超抿着嘴夹起一块虾仁放进蔡程昱的小勺子里，被他倒了出来，“我不要这块，这块看起来不好看。”
“这块？”
“不好，这个看起来也不好看。”
“那这块？”
“不要。”
“再挑三拣四的，等你睡着了把你盐焗。”
“不可以！”蔡程昱在桌子底下踩了张超一脚，然后迅速地挖了一大块米饭放到自己碗里，米饭太大坨，勺子太小，虾仁还掉在了桌子上。
“哈哈哈哈哈……”
“不许笑！”蔡程昱瞪了张超一眼。
“好好好。”张超把笑意藏起，用筷子把自己碗里的虾仁一个个全都挑出来放进蔡程昱的碗里。
“吃吧，小朋友。”
蔡程昱的高三和张超的高三不太一样，除了多灾多难，蔡程昱更无忧无虑一点。
因为胳膊受伤，蔡程昱每天洗澡前都要把手伸出来，叫张超给他缠上保鲜膜。在这几分钟里，蔡程昱就会分享一些让他不快乐的事情，比如说数学课上写化学作业被数学老师抓到，比如说隔壁班男同学月考排名一出来就去撞墙……
“他考得比我好，竟然还要去撞墙。”蔡程昱打着哈欠挠挠自己的头发，“我都觉得是不是我不求上进？”
“你这次考得挺好，年级16呢。”张超取来了保鲜膜坐下，“下周带你去……”
“去哪里？”
“你想去玩太空沙还是钓鱼？就是25块钱钓一小时那种。”
“……太空沙吧。”蔡程昱有些无奈，“谁让我的征程是宇宙星辰呢？”
“手别动。”
“成绩贴出来那天，我们做完广播操上楼，就看见那个男同学在撞墙，高杨还跟我说墙得多难过啊——后来物理老师就出来抱抱他，摸摸他的头。”蔡程昱停顿了片刻，“我要是考到年级第十，我妈得给我放烟花放鞭炮庆祝。”
“你最辉煌的成绩是年级第4，分班考的时候。”张超慢慢悠悠地给他包保鲜膜，“我当时……大四还没毕业，和同学计划毕业旅游，你晚上给我打电话我，我同学问我那里找来了一只高音喇叭……啊呀，一眨眼你都要高考了。”
“是不是你给我买了一整个榴莲那次？”
“好像是吧。”张超微微扬眉，“我觉得你可以再往前一些，就像你在我心里的排名一样。”
“那我最多也就只能排第三。”
“嗯？”
“首先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为什么？”
“过好自己的生活，才能遇见优秀的人呀。”蔡程昱扁着嘴思考了一会儿，“嗯……然后排第二的是你的小星星，哦……你还要给爸爸妈妈排上号——那我还是原地踏步排第四。”
“你可以往前一些。”
“你要把自己放在最后吗？你太无私了吧。”
“好了。”张超把保鲜膜打上蝴蝶结，揉了揉蔡程昱的脑袋，“去洗澡吧，洗完澡早点睡觉。”
“我最近有些入睡困难。”
“那你喝杯热牛奶再睡觉。”
“明天起床脸会肿的。”
“那我只好把你打晕。”
“不行！”
蔡程昱扔出去的那串钥匙莫名其妙的又回到了他家的餐桌上，当时张超正在把买来的小笼包装进盘子里。
“今天起晚了，所以去外面买了早饭。”
“你哪里找回来的？”蔡程昱指着桌子上的钥匙。
“哦楼下绿化带里找到的，邻居遛狗，狗找到的。”
蔡程昱想带一把刀，什么时候遇见那只狗，就什么时候砍它，砍死它。
“那你晚上来接我放学吗？”
“你希望我来接你吗？”
“你要是有拯救宇宙营救哪一颗小星球的任务，你也可以不来接我。”
张超慢条斯理地吃着小包子，过了半天才说：“那你自己回家吧，我要赚钱。”
“为什么！你都这么有钱了！”
“你知道的，一颗小星星原本是在太空里闪耀的，他从宇宙陨落来到我的身边，我是不是该赔他一些精神损失？”张超抬眼看着蔡程昱。
“可是那颗该死的盐焗小星星，可能导致了大爆炸创造出了整个宇宙才能被你碰见——”蔡程昱气不打一处来，“就当是救赎吧——那颗小星星也该赔给你点什么。”
“怎么救赎？”
“长大很累啊，生活很辛苦啊，这个世界对我们有那么多的恶意，被一个人偏爱就是救赎啊。”
“好了蔡蔡。”张超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打住了，你快点吃早饭，吃完早饭我送你去学校。”
“你很烦诶，就会催我快点吃快点喝快点写作业！烦死了！”
“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蔡程昱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不高兴地往嘴里塞了两只小笼包，咕嘟咕嘟喝掉半杯豆浆。
保持沉默。
蔡程昱甚至到了学校都没有跟张超说再见。
“你家长送你来的？”高杨两只手扯着书包带子，胳膊肘碰了碰蔡程昱，“那不是盐焗鸡吗，她在跟你家长说话呢！”
“什么盐焗鸡？”
“数学老师啊，你说你家长和数学老师会不会死灰复燃啊？”
“靠！”
“蔡程昱你干嘛去？”
张超目送蔡程昱离开，刚想发动车子，蔡程昱的数学老师就走了过来，很无聊地来了一句“好久不见”。
反正张超也不急着上班，那就闲聊几句，作为学生家长向老师打听孩子学习情况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什么高三学业压力太大，心理状态怎么样，学校里有没有和他关系特别好的男同学或者女同学……
“蔡程昱的朋友圈里只有三个人，他、AI羊还有我们班的旗杆。”
“四个人。”张超看着蔡程昱迎着阳光向他跑过来，头发都向后飞，他慢慢地笑了起来，“还有我。”
“老师好！”蔡程昱热情而且礼貌地同数学老师打招呼，“张超！”
“怎么啦？”
“你太忙了，我怕你忘记。我叫蔡程昱，今年上高三了，每天五点半放学，因为长得太好看了容易被人抢走，所以记得下班来接我！”
“你明天可以写一张标签贴在我车上。”
“家长拜拜！”
下午五点半，张超坐在车里等着蔡程昱从校门里冲出来，他忽然想起自己高三的时候——书包重到压得他喘不过气。
有一天坐公交回家，碰到被老师留堂的小学生蔡程昱，小学生说：“超超哥哥！我可以分半个座位给你。”
“不用啦。”
“那你把书包给我吧！”
张超不再是那个被学习纠缠的高中生，蔡程昱也不再是那个戴着黄色渔夫帽的小学生，他长高了，长大了，再也不叫超超哥哥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接我。”蔡程昱爬上了后座，随手把书包丢在副驾驶座上，“你不是要赚钱吗？”
“你数学老师要是和你一起出来，看见没人来接你，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嘿嘿。”蔡程昱笑了两声，“我的面子还挺值钱。”
“废话。”
蔡程昱今晚心情很好，饭也多吃了一碗，晚上十点钟酒洗完了澡爬到床上去躺着。
床上翻来覆去滚了两圈之后，蔡程昱又把枕头下面的日记本掏出来。
画一个坑坑洼洼的小星球，画一辆破破烂烂的太空车，画一个小小的宇航员。
小星球叫蔡程昱，开太空车到处巡游的宇航员叫张超。
“欢迎来到西西歪的小星球上……”蔡程昱咬着笔想了一会儿，“再画一个饥饿的小怪兽……小怪兽嚼碎了西西歪的小星球。”
“蔡蔡，该睡觉了！门缝缝里看得到灯光哦！”
蔡程昱猛地拍灭了床头灯，“知道啦！”
“晚安蔡蔡！”
“晚安！”
蔡程昱从床头柜里摸出了一个手电筒躲进被子里，翘起两只小脚丫继续在日记本上涂涂画画。
小星球被小怪兽嚼碎变成了星星。
“我就藏在漫天的星光里呀。”
蔡程昱小心翼翼地把日记本盖好，放到枕头下面，像小时候把糖果藏到饼干盒里一样。
他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然后又爬起来开了灯，从收纳箱里翻出去年生日朋友送给他的傻瓜相机，还有今年张超过生日时的小王冠。
穿皮卡丘睡衣的小王子站在床上拿着傻瓜相机自拍，一个不留神脚滑了一下，从床上栽下来。
“哎哟！”
“怎么啦？”张超敲了敲门。
“打蟑螂！”蔡程昱揉揉摔疼的膝盖，“你去看电视吧，我马上就睡觉啦！”
“不乖乖睡觉的小朋友要到月亮上去罚站的。”
张超的每一个早晨几乎都是一样的，准备早饭，叫蔡程昱起床，然后送他去上学，自己去上班。
今天也不例外，只是蔡程昱困得有些过分。
“你又睡不着了？”张超把包扔到副驾驶座上，转头看着蔡程昱。
“我这是睡不醒。”
张超笑了一声把头转回来，一垂眼就看到了蔡程昱贴在方向盘上的超大型便签。
“便签”上有一个笑得很傻的皮卡丘王子，照片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
“我叫蔡程昱，是一个小王子，马上就要高考了，什么都给不了你，我还要上学，每天五点半放学，记得来接我。”
“蔡蔡。”
“干嘛鸭？”
“请问小王子住在哪一颗星星上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