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双一】小星星 02
高三学生的周末向来是在补习班度过的，蔡程昱一早出了门，带上张超给他备好的便当，在补习班一待就是一整天。
张超八点钟回到床上睡了一个回笼觉，醒过来十一点半刚好可以给自己煮点面条将就一下。
下午天气好，张超便去给蔡程昱晒晒被子，被子抖一抖，抖出来一本日记本。
写的人大概很困了吧，字写得东倒西歪，有几页就写“今天我……”然后就没了。
张超把小男孩的日记本放到床头柜上，忽然想起大概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蔡程昱还在上小学吧。
小肉团子梨花带雨，拿着一支绿色的中华铅笔在一个小本子上写着什么东西。
“今天我把衣服穿反了，别的小朋友笑我是小笨蛋，我要把他们记在小本本上……呜呜呜呜呜……”
小肉团子抽泣着抬起头看着张超，“呜呜呜呜呜……超超哥哥，小笨蛋怎么写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张超忍不住笑了起来，晒好了被子又赶紧坐到床边拿起一旁的日记本。
日记本里乱七八糟地记录了一些日常的琐碎，今天吃了什么东西太好吃了，今天没吃饭什么东西太想吃了，今天作业太难了做不完了好慌，今天哪个同学又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今天的西西歪想成为一个宇航员，我的宇宙飞船可能会遇到流星，可能会用光所有的燃料，但是还是要努力去遥远的宇宙，去摘一颗星星回来。可是物理好难啊！”
张超还没翻多少，就听见外头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他急忙把日记本放下。
“大肚皮的英语老师上午晕倒了，物理老师的老妈生病他今天不来，所以下午不上课了。”蔡程昱把钥匙放在玄关鞋柜上的碗里，一边换鞋一边对张超说，“我今天……”
“嗯？怎么了？”
蔡程昱抿了一下嘴，把书包扔在一旁，走进厨房拿了一听可乐，“没什么事情。”
“哦。”
“我今天上午去上课，路上蹦蹦跳跳的差点摔了一跤，还被一只很大的金毛发现了，那只金毛好可爱！做数学题的时候想到那只金毛还笑了起来，被老师瞪了几眼——你觉不觉得……”
“什么？”
“阳光明媚，万物可爱，连可乐都比平时甜！”
“喝完赶紧去写作业。”
“……扫兴！”
张超下午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瞅着蔡程昱隔几分钟从书房里跑出来拿点东西进去吃，隔几分钟又跑出来拿点东西进去喝。
下午三点半，蔡程昱扔了他的笔走出书房，抖抖他蓬松的头发走到张超身边坐下。
“我想吃巧乐兹。”
“去吃，冰箱里有。”
“但我只想吃巧克力。”
“……你事情很多诶。”
蔡程昱跑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根棒冰递给张超，“你帮我把外面的雪糕给吃掉！我不嫌弃你的！”
别掉蔡程昱一颗大门牙的旺旺雪饼，一只手抓不住一个人吃不完的大桃子，把舌头嘴巴染得五颜六色的棒棒糖，还有着急去上学喝了两口就剩下的小米粥……各种各样的食物，张超都帮蔡程昱消灭。
张超也说，我不嫌弃你。
“外面的巧克力掉下来了！”蔡程昱盯着张超，手指着张超牛仔裤上的巧克力。
“拿纸巾给我擦一下。”
蔡程昱急忙拿了纸巾去帮张超擦巧克力，只是巧克力化的太快，一抹就全都抹开了，一大块粘在裤子上。
张超把剩下的棒冰递给蔡程昱，“拿着，我去换条裤子。”
“哦……”
张超把裤子塞进洗衣机，走到客厅时蔡程昱已经吃完了棒冰，手里捧着一碗冻葡萄，对着电视机傻乐。
“高三学生，你不觉得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
“要不你别读书了。”张超夺过蔡程昱手里的碗，“物理题目做了多少了？月亮上还去不去？”
“不是每一个月亮都能遇到宇航员的。”蔡程昱顿了一下，“你偷看我日记本！”
“晒被子的时候掉下来的，刚好在那一页。”
“我今天不想了嘛。”蔡程昱又把玻璃碗抱在了手里，“西西歪今天想去逛超市！”
“那还是宇航员有出息，不要怕到不了你的小星球。你可以带上我，我去银河偷几颗星星，当做我们飞船的燃料。”
“我才不要带你去宇宙。”
张超的表情垮了下来，不长不短的几秒钟沉默之后，他说：“滚回去学习。”
“不。”
“都正式开学一个礼拜了，还不快滚？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蔡程昱撅着嘴站起来，不情愿地把手里的碗放下。
张超换到了新闻台，茶几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他皱起眉头把手机拿起。
昱宝：我真的滚了哦 ( .-. ) ( :l ) (._.) ( l: )( .-. ) ( :l ) (._.) ( l: )( .-. ) ( :l ) (._.) ( l: )( .-. ) ( :l ) (._.) ( l: )( .-. ) ( :l ) (._.) ( l: )( .-. ) ( :l ) (._.) ( l: )( .-. ) ( :l ) (._.) ( l: )( .-. ) ( :l )
“滚快点，麻利点！”
“哼！”
蔡程昱的妈妈出国前交待张超，这一年以高三党的喜好为重，蔡程昱如果不提过分的要求，就尽量答应他。于是张超答应吃过晚饭一起去逛超市。
“淘宝好讨厌！”蔡程昱从后座上爬起来，“有事没事猜我喜欢，我还真的很喜欢！”
“你怎么最近情绪波动这么大？”
“你还说我喔，你情绪不好的时候，月亮不圆都要发脾气！”
那是暑假的时候，张超在工作上遇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回家又被蔡程昱乱扔在门口的行李箱撞得膝盖青了一大块。
张超一边帮蔡程昱收拾他从自己家搬来的行李，一边忍不住数落他都长到18岁了还什么都不会。
“我才17。”蔡程昱端着一个冰淇淋站在墙边，“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大火气？”
“今天还是十五呢，月亮一点都不圆！气死我了！”张超胡说八道，“准高三生，你就不能搭把手？这是你自己的东西，衣服自己挂！”
“别生气嘛，月亮知道了会难过的。”
蔡程昱现在脱掉了鞋，翘起两只脚丫子趴在后座上玩手机，张超透过后视镜看他。
“你当心掉下来。”
“不会的。”
“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蔡程昱小朋友？”
蔡程昱眨了眨眼睛，端端正正地在后座上坐好，然后伸出右手的食指戳了戳张超的脸。
“别急，我会长大的。”他停顿了一会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又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
“我的爱也是。”
张超和蔡程昱推着一辆小推车慢悠悠地在超市里闲逛。蔡程昱拿着张超给他的购物清单，眯着眼在货架上搜索目标的踪影。
“柚子闻着好香啊！”蔡程昱深吸了两口气，“我们买一个柚子回去好不好？”
“我觉得榴莲也很香。”
“苹果也香——青苹果脆脆的酸酸甜甜的，也买几个回去？”
“也？是几个意思？谁说要给你买柚子了？”张超把一盒榴莲装进购物车里，“柚子咱们两个人吃不完的。”
“挑一个小一点的嘛。”蔡程昱说，“吃不到柚子，我周一下午的数学一定考不出来了——数学老师可喜欢请家长了，她是一个单身的长得还挺好看的女老师，她要是看见你这么帅，会不会追你啊？”
“怎么，你有危机感了？”
“……”蔡程昱愣了一会儿，“我觉得我很快就要毕业了，你们俩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倒是通透。”张超捡了一个柚子扔进购物车里。
蔡程昱看了眼清单，又转头对张超提出疑问：“你……不是喜欢宇宙里的一颗小星星吗？”
“蔡宇航员愿意去把那颗星星摘给我吗？”
“不要，自己的星星自己摘。”
“好吧。”
张超一转头，蔡程昱已经跑到了饮料区。
“波子汽水的珠子按下去的时候总是会溅到我！”蔡程昱对着琳琅满目的饮料发愁，“家里可乐还有诶……你喝过这个白桃的汽水吗？”
“没有，你想喝的话可以买一瓶回去尝尝。”
“你买回去尝一口，告诉我好不好喝，我再决定要不要喝。”
“你这小孩子，如意算盘打得倒是挺清楚。”
“17啦！不小啦！”蔡程昱拉起张超的手往前冲，“走啦走啦，你不是还要买酱油？”
结账时小推车里多了许多计划之外的东西，比如蔡程昱明天想吃的小猪包，比如说那颗红心柚子，比如说张超喜欢的黄油蜂蜜味的薯片，比如说看起来很无聊实际也很无聊的小猪佩奇手表……
“你怎么那么喜欢逛超市？”
蔡程昱帮张超把玉米油放进后备箱里，拍拍手说：“我喜欢和别人一起逛超市，一个人逛超市一点都不好玩。”
“为啥？”
“买细细碎碎的杂物，闻水果的香味——我妈工作太忙，偶尔有一次带我一起去逛超市我就觉得很开心啊。她不让我吃太多可乐，我就非要买可乐——逛超市让我有一种烟火气息的幸福感。”
“那以后我们每周都可以一起来逛超市。”
蔡程昱看着张超，很可爱地笑了起来，“好～”
不想写作业是大多数学生的通病，张超当年也不想写作业，逼着自己赶紧写作业赶紧写作业。
蔡程昱也一样，完形填空填完就跑到了客厅和张超一起看恐怖片。
家里所有的灯都开着，张超抱着一个抱枕缩在沙发的一角。
蔡程昱坐过去，很强势地搂住张超的肩膀，“小场面，慌什么。”
张超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头，“小场面？”
“鬼什么的都……啊！都他妈假的！啊！吓死我了！”
当时张超什么都没看清楚，蔡程昱就夺了他的抱枕砸向电视机，高音震得他耳朵疼。
再然后，就是蔡程昱手忙脚乱地关电视机。
“干嘛给我关了？”
“家里有高三党怎么能看电视呢？看电影呢！这就是一个影响孩子学习的因素！别看了。”
“你也没在学习。”
“我就去了……书房门我开着哦……”
总之，不管什么事情，蔡程昱都可以用“家里有高三党”这句话顶回来，张超一点办法都没有。
后妈张超只能给他热一杯牛奶，叮嘱他早点睡觉。
墙上的钟指向十二点了，蔡程昱忽然拖着他的油爆虾公仔光着脚跑进了张超房间。
“你干嘛？”
“我有点慌，我这么高贵的小王子，会不会被鬼惦记？”
张超把穿皮卡丘睡衣的小男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有些头疼有些无奈，掀开了被子往边上靠一靠，“过来吧。”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张超关了灯躺好，想着明天……不对，是今天要去给蔡程昱开家长会，说不定要挨一顿批评……
“我妈妈说，如果有一个人可以给我足够的安全感，那他一定比整个世界更迷人。”蔡程昱往张超身边靠了靠，熟悉的气味就将他团团围住，“我妈妈一定是骗人的，这个世界比你可爱多了。”
“想清楚再说话，当心你睡着了我把你扔到门外去！”
“不要不要……”
“你该睡觉了。”
蔡程昱又向张超身边挤了挤，他小声地说：“我已经准备要睡觉了，等你说完晚安，我就闭上眼睛。”
“晚安。”
“张超，睡前最后一个问题。”
“说吧。”
“宇宙给你反馈了吗？”
“没有。”
“那就换一颗嘛，天上的星星多得是。”
张超轻笑了一声。
“环游整个星系，我大概找不到更亮的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