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双一】窗 02
前文传送门：窗 01
张超的爸爸最近丢了一根7.2米的鱼竿，蔡程昱被他姥姥追着打，逃到张超家里时，他们全家都在找鱼竿。
“你爸爸钓鲨鱼啊？这——么长的鱼竿！”
张超走过来，轻轻地用自己的肩膀撞了一下蔡程昱的肩膀，转移话题问他：“姥姥为啥又揍你？”
“还能为啥。”蔡程昱凑到了张超耳边，“太皮了，没办法。”
“我还以为你又撞树上了。”
周六下午，蔡程昱的姥姥在家门口张望自己家的孩子，就看到道路的尽头走来两个泥娃娃——她家那只一个裤腿还卷了起来。
“插秧去啦？搞得身上这么脏！”
“蔡蔡骑自行车两只手都放开，然后我俩就摔了！”
蔡程昱皱起了眉头锤了张超一下，“不是说好了不说出去的吗！”
张超的目光落在了姥姥手边的鸡毛掸子上，小声地说：“我怕……”
以前他们有个邻居，家里养了一只大公鸡和一只大白鹅，大公鸡啄小孩子的屁股，大白鹅到处叨人。那时候只有现在一半大的张超敢追着大白鹅跑，没想到现在变成了一个怂包。
总之，蔡程昱挨了姥姥一顿打，溜到张超家里洗了一个热水澡，穿着张超的衣服坐在他的琴凳上看自己膝盖上摔破皮的地方。
他的头发一丝一缕的都在滴着水，张超走过来把一块新毛巾盖在了他头上。
“不擦干容易感冒，我们在长身体不能生病的。”
“但是我的膝盖好疼啊。”蔡程昱用手碰了碰，疼得他龇牙咧嘴。
张超想了想，跑下楼去提了一个药箱上来。
蔡程昱受伤的脚架在琴凳上，张超蹲在地上给他涂上碘伏，再涂上红药水。
“我的膝盖好疼啊！”
“我给你吹吹气，呼呼凉一点就不痛了。”
张超小时候是个皮孩子，马路牙子上磕断过大门牙，自己家院子里摔断过手，啊还有夏天爬到树上摘柚子，从上面跳下来摔坏了腿。
小屁孩一边哭一边把创可贴贴在膝盖上，“贴起来我爸爸就不会发现了，呜呜呜呜呜呜……”
后来因为创可贴闷着，伤口发炎了，小屁孩不但被爸爸发现了还被打了一顿。
蔡程昱吃着旺旺碎冰冰走过来，看看张妈妈给张超的膝盖上抹药水，又看看哭得撕心裂肺的小伙伴，把手里的碎冰冰分给他一半。
“吃一口碎冰冰就不会痛痛。”
“呜……还是痛！”
“我给你呼呼，呼呼就不会痛痛。”
“呜……好……”
张超的爸爸在找鱼竿失败之后又重新买了一根，放在自己车子的后备箱里。
蔡程昱吃着糖葫芦问张超：“叔叔咋这么喜欢钓鱼？”
“他超喜欢的！我们去一个地方旅游，都是我和我妈玩，他就找个地方钓鱼，能钓一整天。”
蔡程昱踢飞脚边的一块小石子，“叔叔没有发现他的鱼竿被你藏起来了吧！”
“没有，他要是发现了会打死我的！我藏在床底下了。”
也是上周六的事情，张超半夜饿得睡不着，想喊蔡程昱一起吃夜宵，又怕开窗去叫他会吵醒爸妈。
于是小机灵鬼就把他爸爸的鱼竿拼装起来，从窗子里伸出去。
“笃笃笃。”
“谁……哎哟我去！”蔡程昱撂了他的漫画书从被窝里爬起来开窗，被那根鱼竿吓了一跳。
当时半夜十一点半。
“干嘛！”蔡程昱抓狂。
张超找了一张纸，用马克笔写：“夜宵？”
“走！冲鸭！”
蔡程昱穿着他那印满了面包牛奶巧克力甜甜圈的睡衣冲下楼，被夜风吹得哆嗦了一下。
“你还真是……可爱。”张超指着他短了一大截的睡裤，“穿不下了吧。”
“腿太长了没办法。”蔡程昱缩了起来，“快走快走！我冷死了！”
那天他们一起吃了生煎小馄饨锅贴路过便利店还吃了关东煮，蔡程昱一边走一边揉着肚子，然后呆滞地打了一个嗝。
“好幸福哦！就是有点冷。”
张超裹紧了自己的外套，“还好我穿了外套。”
“啊呀——”蔡程昱身上摸了摸，“我的睡衣没有口袋……我忘记拿钥匙了！”
夜里的风吹得蔡程昱的头发都飞了起来，他哆嗦了一下，扶扶眼镜看着张超。
“干嘛？”
蔡程昱的两只手像小狗一样放在下巴下面，眨着圆圆的眼睛，“求收留。”
张超握着蔡程昱的手，把他的糖葫芦拖到自己嘴边咬了一颗山楂下来。蔡程昱甩着手跺着脚大叫：“这是我的！你自己干嘛不买？”
“礼拜六我收留你了。”
“不行！”
张超把他手里咬过一口的兰花干从小纸杯里拿起来，“呐，也给你咬一口。”
“我要竹轮。”
“……只许咬一口！”
蔡程昱张大了嘴巴一口咬下去，张超拍着他的手叫唤道：“好啦！只许咬一口！蔡程昱——你太胖了，还吃那么多！”
“大哥莫笑二哥，你也胖成小猪猡！”
张超眼疾手快，在蔡程昱准备咬第二口的时候赶紧抢回来，自己把剩下的竹轮一口吃掉。
有人抢什么都好吃，张超又想起他们觅食那天蔡程昱从他嘴里抢走的一串花菜，半串炸土豆还有半个小鸡腿……
“你不胖谁胖！”
“闭嘴！”
张超看了眼手里提着的糖炒栗子，“蔡蔡你……”
“叫你闭嘴你没听见吗！”
“想问你吃不吃栗子……”
“吃！吃吃吃！”
十四五岁的小男孩脑子里能有什么？除了上课写作业玩游戏之外，剩下的就只有吃吃吃和喝喝喝了。
——没心没肺，能吃能睡。
“别人说，柚子树上结的柚子会一年比一年甜，张超你家的柚子什么时候能吃啊。”
不等张超回答他，他便又继续说，“这次月考成绩快要出来了，你觉得你考的怎么样？”
“和柚子一样，开了才知道酸甜。”
蔡程昱希望张超的柚子和他妈妈买的红心柚一样是甜的。
夜晚的风照旧是冷的，蔡程昱裹着毯子趴在窗台上，桌子上的台灯被他拖过来放在窗台上。
张超在对窗的窗台趴着，拿着一张英语练习卷，“任务型答案我们是一样的！”
“完型有一个不一样诶——也没关系。”蔡程昱掰了一瓣柚子下来，啃了半天问张超，“你想吃柚子吗？”
“你给我送过来？”
“叔叔的鱼竿伸过来，我把柚子挂在鱼竿上！”
蔡程昱把他剩下的柚子分成两半，又扔了些巧克力饼干牛奶糖蒟蒻果冻薯片亲嘴烧什么的到塑料袋里去，啊还有他觉得很好吃的一小包鱼丸。
“蔡蔡，你给我吃这么多，是想让我把你从年纪最胖的神坛上挤下来吗？”
“二班的贾胖子才最胖好不好！”蔡程昱皱起了眉头，“我就是胖着玩玩的！我瘦下来一定超级帅的！”
“嘁——”
蔡程昱不高兴地把窗子关上，张超愣了一会儿又拿起了鱼竿捅了捅他的窗户。
“宝贝蔡蔡，你又生气了吗？”
“没有。”蔡程昱气鼓鼓地打开了窗。
“你现在真的很像一只肥肥的河豚。”
“滚！”
窗子又关上了，窗帘也拉上了，紧接着灯也暗了。张超慌了，更急切地捅他的窗户，笃笃笃——笃笃笃——
“蔡蔡——昱宝——宝贝蔡蔡——”
“你恶不恶心？”
蔡程昱头发乱糟糟，撅着嘴瞪着对窗的张超。皎洁月色衬得他的皮肤格外的白嫩，张超心里忽然有一种被可爱到了的感觉。他捂着脸向自己床上倒下去，然后又弹起来。
“你不许生气啦，我妈说小孩子经常生气会长不高的。”
蔡程昱哄生气的张超的时候，总是蹲在他身前，肉乎乎的手捧着张超的小圆脸，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跟他说：“张超，我姥姥说，小孩子经常生气会变胖的。”
张超有点想顺着鱼竿爬到蔡程昱的窗边，打开他的窗进到房间里，摸摸他圆圆的脸，柔顺的发丝……
住脑了，张超觉得自己有点……
变态。
十月份的月考成绩已经贴在了公告栏里，张超找到了蔡程昱的名字，然后去找自己的名字。
蔡程昱挤过来，把被挤得歪掉的眼镜戴正。
“张超！张超！我找到你了！”蔡程昱揪了张超的胳膊一把，“你这次考了年级第十一诶——你怎么会只有十一呢？”
“考试嘛说不准的啦！”张超抬手揉了揉蔡程昱的头，“不掉出前二十就能保送去重点啦！我看到你这次又考了第一诶！”
“哈哈……又要写小作文了。”
蔡程昱哭都哭不出来，上个月他也是第一名，抓耳挠腮写了三天才写了一篇小作文出来，和他精心挑选的一张照片一起贴在公告栏里。
那是国庆节放假前，张超扛着扫帚去包干区打扫卫生，路过公告栏的时候看到蔡程昱的照片正在被年级里的几个熊孩子涂鸦。
“他的圆眼镜戴在那里有点像悲伤蛙诶！”
“哈哈哈哈哈青蛙王子蔡程昱，可是没有公主会亲他呢！”
“哪有这么肥的青蛙王子，癞蛤蟆还差不多。”
张超当时就火冒三丈，一扫帚挥了过去，“你们在干嘛？”
“要你管？”
“我还就管定了！”
他们打架被抓到了教务处，又从教务处打到了校长办公室，最后张超鼻青脸肿地站在公告栏前面，把那张照片扯下来，拿铅笔在上面画了一个蔡程昱上去。
画得很丑，而且奇奇怪怪的，但这就是蔡程昱在张超心中的模样，闪闪发光的。
他向张超伸出手，“哥哥我们一起玩吧”。
这是张超来到这座城市那么多日子以来，第一个向他走过来的小朋友。
蔡程昱打开了张超心里的一扇窗，让阳光准确地降临到他的世界，所以张超才愿意打开那道门去拥抱这个世界。
青蛙王子没有公主愿意亲他就没有公主亲好了，那是公主眼光不好，巫婆的法术，王子应当也能破解才对。
那天放学回家，路上蔡程昱请张超吃了一支雪糕，他们还是打打闹闹，一路吃吃喝喝地回家，蔡程昱甚至咬掉了张超棒冰最里面的半根巧克力棒。
张超看着棒冰上的牙印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你就这样对我？”
“不然嘞？”蔡程昱咧开嘴笑，“你鼻青脸肿的，我就该让着你吗？”
“我爸差点打死我，在校长那里。”
蔡程昱忽然停下，“Super man拯救世界的时候，也应当挂点彩。”
“……”
蔡程昱点了点张超颧骨上的淤青，声音有些颤抖，“疼吗，很疼吗？”
“没事啦……也不是什么英雄啦，就是问题少年和问题少年打架，皮糙肉厚的，不疼，一点都不疼的。”
张超看蔡程昱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蔡蔡——我没关系啦！”
“小时候丁丁哥哥家的鹅总是叨我，我总是很害怕从他家门口经过，你就拿了叔叔的棒球棍去赶鹅——我以为小时候那个会为我赶鹅的超超哥哥已经不见了，现在的超超哥哥是一个胆小鬼。”蔡程昱的眼睛亮亮的，“原来超人不会飞，原来超人一直都在。起码在我心里……你是超人。”
“喂，你在想什么呢？”张超的手在蔡程昱眼前挥了挥，“这么快就开始打腹稿了？”
“没有。”蔡程昱回神对张超笑，“明天不是要体测嘛……”
“是啊。”
“我怕我晚上太紧张了睡不着……”
“所以呢？”
蔡程昱又化身为一条可爱的小狗，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
“求收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