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双一】世界末日

今年的樱花开在一月份,往常三四月份才开的桃花,也是一月份开的。

 
 

二月份下了一整个月的雨,院里种的乱七八糟的树苗花木全都被雨淋死了。

 
 

三月份忽然下雪,把唯一幸存下来的莲花给冻死了。

 
 

“这日子怎么过。”蔡程昱捧着一杯热牛奶站在窗前,看着黑漆漆的天空——现在是中午十二点。

 
 

“我刚从外面回来,城东那边又开始下雪了。”张超抖落大衣上的灰尘,“狗日的——现在不是六月份吗?”

 
 

“说不好明天就是大太阳了,热得要赤膊那种——我们昨天不还在过夏天吗。”

 
 

“是。”

 
 

每天的天气都好像是一个盲盒,只有打开了窗户才知道今天到底是哪个季节,到底是什么天气,下雨还是下雪,阴天还是晴天。

 
 

雪从东面下了过来,而且越下越大,颇有点暴风雪的味道。

 
 

蔡程昱觉得有些冷,便把家里的门窗都关好,从卧室里取来了毛毯把自己裹上。

 
 

“冷吗?”蔡程昱往张超身边靠了靠,“超,冷吗?”

 
 

“超冷。”

 
 

蔡程昱不知道他是说自己冷还是说超级冷,反正分半条毯子给他,然后一起窝在沙发里。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乞力马扎罗的雪开始融化了,亚马逊雨林正在干旱,撒哈拉沙漠的暴雨下了两个星期……

 
 

“赤道上都下雪了。”蔡程昱又往张超的怀里靠了靠,“去年电视里说今年双十一就要世界末日了,会不会是真的?”

 
 

张超看着窗外越积越厚的雪,手轻轻地摩挲着蔡程昱的肩膀。

 
 

“也许……是真的吧。”

 
 

“这可怎么办?”蔡程昱想起自己高一的时候,世界末日的传闻也是真的不能再真了,结果一觉醒来地球还好好的,没打雷没下雨……

 
 

倒是作业还欠了一大堆。

 
 

“有没有诺亚方舟?”蔡程昱眨眨眼睛。

 
 

“没有吧。”张超把蔡程昱搂得紧紧的,“不过和你在一起好像什么都不怕了——世界末日来临的那一刻我们也要像现在这样拥抱在一起。”

 
 

“你不怕死吗?”蔡程昱眨眨眼,“死了就喝不到可乐吃不到油爆虾了。”

 
 

“年轻的时候还没有认识你的时候,总觉得我要是有一天突然挂了,除了爸妈那里交代不过去,我并没有什么遗憾,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张超停顿了一下,偏头注视着蔡程昱,“后来我开始害怕要是有一天我真的突然挂了怎么办,我爸妈会伤心会难过会生活不能自理,也许他们会住进养老院……但是你呢,蠢蠢的笨笨的又傻傻的,遇到了坏人真心错付怎么办——我们没有去看过极光没有去滑过雪没有在花海里奔跑……”

 
 

蔡程昱侧过身去拥抱张超,“我们要一起挂掉。”





 
 

雪下到了晚上才停,张超把院子里的灯打开,和蔡程昱两个人全副武装的在院子里堆雪人。

 
 

“给张超戴一顶粉红色的帽子,围一条粉红色的围巾……”

 
 

“你哪里来粉红色的东西?”

 
 

“晰哥家的小芒果过最后一个儿童节的时候我给她买的,她嫌粉红色太骚气了。”

 
 

“喂!别人不要的给我哦——我的雪人也不可以!”张超语塞了一下,“不是——怎么这个雪人就是我了?”

 
 

蔡程昱指着他刚刚插上去的一根老冰棍对张超说:“只有你吃棒冰舌头被粘住。”

 
 

“你舔过铁栏杆吗?”张超突然问他。

 
 

“没有。”

 
 

“世界末日快来了,想不想舔一舔铁栏杆?”

 
 

蔡程昱抓了一把雪砸向张超,“我又不傻!我知道舌头会粘住!”

 
 

张超于是也抓了一把雪砸向蔡程昱,两个裹得比企鹅还沉重的大男人在厚厚的积雪里跑来跑去,闹得毛线手套都湿得透透的。

 
 

那年在梅溪湖,梁朋杰和李向哲也是这样跑来跑去闹来闹去,像小狗撒欢一样在雪地里打滚。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

 
 

蔡程昱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往前跑,忽然脚底滑了一下,直挺挺地摔到雪地里去。

 
 

张超眼明手快接住了他,和他一起摔在雪里。

 
 

“好痛。”张超龇牙咧嘴,“你是不是最近又吃太多了。”

 
 

“没有!是雪太厚了!”蔡程昱趴在张超身上,丝毫没有要爬起来的意思。

 
 

“你不起来吗?”

 
 

“你说天气这么冷,啵啵会不会把嘴都冻住?”

 
 

“……你可以试试。”

 
 

雪突然又下了起来,张超动容地看着蔡程昱睫毛和头发上落下的雪花,忽然有了一种无比平静的感觉——如果世界末日在这一刻到来,他也没有遗憾了。

 
 

“没有冻住。”蔡程昱撅起了嘴。

 
 

然而下一秒他就打了一个喷嚏,脑袋磕在了张超的嘴上,撞疼了自己的额头,也撞肿了张超的嘴唇。

 
 

“肿了!”

 
 

蔡程昱起身把雪人手里插着的老冰棍拔下来递给张超,“冰镇一下就不疼了。”

 
 

“……”

 
 

“别粘住舌头哦。”







 
 

为了也许会到来的世界末日,蔡程昱往家里囤了许许多多的食物,还添了好多好多的充电宝。

 
 

“你是要修皇陵吗?”张超从乐理试卷里抬起头来看他,“囤这么多充电宝干什么?”

 
 

“要是小行星撞击地球,我们一下没死透,我们还能在棺材里玩会儿手机。”蔡程昱对张超科普道,“但是有可能会没有网,所以我给自己下载了好多单机小游戏。”

 
 

“要是没死透,我们为什么不出去求救?”

 
 

“……也对。那就当我们死透了,可能千万年之后地球上又会有新的人类,他们挖挖挖,挖到了我们,这些就是我们存在过的印记!”

 
 

“你都不在了,印记有什么用?”

 
 

“那我去写遗书。”

 
 

“……”

 
 

蔡程昱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跟张超说,想订做一个巨大的棺材,能让他们俩躺在一起,还能容纳好多好多的零食和玩具……

 
 

仿佛世界末日并不是末日,而是一场狂欢。

 
 

天气越来越反常,甚至都出现了日夜颠倒的事情,连着24个小时都是白天,连着24个小时都是黑夜。

 
 

有时候大太阳却下着冰雹,张超两辆车都被砸坏了,有时候又一边下雪一边打雷。

 
 

“街上好多店都关门了。”蔡程昱捧着他从各大商店买回来的衣服裤子鞋子走进屋里,“都说末日要来了生意不做了,东西跳楼价大甩卖。”

 
 

“嗯?”

 
 

“超市里的泡面都抢断货了,还好我囤得早——”蔡程昱指着屋里堆满的可能可以够他们吃上一两年的食物,“我拿一箱八宝粥换了一辆兰博基尼!”

 
 

“可是我们也没用了呀。”

 
 

“等千万年之后我们被挖到的时候,他们就会觉得,嗯,这两个古人类以前很有钱!”

 
 

“你呀——你这叫趁火打劫。”

 
 

“反正大家都要死光光了,打劫就打劫了。”

 
 

为了让自己千万年之后被发现是个有钱人,蔡程昱还用泡面换了一个百货大楼,虽然没半点用处,但……有钱。

 
 

张超歪着头看着蔡程昱,忽然想问他遗书写了吗,有没有介绍他们的生平,要塑封起来不然纸会腐烂的……

 
 

他希望百万年之后,还能有生物能够发现在远古的时代,他们曾经相爱,而且特别特别爱。

 
 

蔡程昱早就写完了他们的人物传记,小心翼翼地装在一个小盒子里,藏在枕头下面。

 
 

“未来的生物展信快乐,我们是死于世界末日的小可怜。我叫蔡程昱,是上海音乐学院声乐歌剧系的一名老师,我旁边这坨很帅的骨架叫张超,他入乡随俗,也是上海音乐学院声乐歌剧系的一名老师。

“他是一名男中音,别人都夸他是玉石男中音,我也不差啦,我是金色男高音。

“但是他很傻,年轻的时候吃鹌鹑蛋都不剥壳,还总是喜欢撞门,学鹅叫,干一些蠢得我都不想承认我认识他的事情。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他,呆呆傻傻又毛手毛脚的,却总是恰到好处地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就好像小的时候掉了一颗门牙被班里的小朋友笑话,他就默默的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向别的小朋友展示他缺掉的牙。这没什么了不起哒,这是成长必须经历哒!

“所以我们一起成长,一起栉风沐雨,一起成为彼此眼里的闪光男孩。

“昨天发现了他乌黑的头发里长了一根白头发,眼角也有了细小的皱纹,这才发现我们原来已经走过这么多年啦——

“很快我们就要永恒啦。”




 
 

末日到来那一天,蔡程昱洗了一个热水澡,穿上柔软又舒服的睡衣,把他囤的食物搬进房间,又在枕头下面藏好了他“打劫”来的财产。

 
 

张超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蔡程昱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掀开了被子拍拍身边的位置。

 
 

“快来躺好。”

 
 

“干嘛?”

 
 

“因为迫不及待地想和你一起面对世界末日。”

 
 

张超爬到了床上钻进被窝,脚轻轻地碰着蔡程昱暖暖的脚丫子。

 
 

“要死了还这么开心?”

 
 

“你不开心吗?大家一起完蛋,天堂会不会挤不下?然后有些人就只能做一只鬼——”

 
 

“你少异想天开。”

 
 

“我要给我妈打个电话,告诉她世界末日要来了,她儿子永远爱她,我也要告诉我姥姥,昱宝爱她——”

 
 

张超等蔡程昱打完了电话,然后侧过身子看着他问:“你爱你的老师,爱廖院,爱妈妈,爱姥姥,那你爱不爱我?”

 
 

“嗯。”

 
 

“那你怎么都不说?”

 
 

蔡程昱扯过被子躺下,伸手关了灯。

 
 

“嗯?你怎么都不说?”

 
 

“余生都可以说给你听。”

 
 

张超也关灯躺下,侧着身子和蔡程昱相对着,“我们的余生也就只有一会会儿了。”

 
 

“知道我爱你就可以了。”

 
 

“好。”张超伸长了手臂把蔡程昱揽进怀里。

 
 

屋外又响起了雷声,那雷声实在可怕,像在劈糟了天谴的人一样。蔡程昱往张超怀里缩了缩,张超温热的手就从被子里伸出来紧紧地捂着他的耳朵。

 
 

“不怕不怕。”

 
 

蔡程昱和张超也许都是胆小鬼,去一点都不吓人的密室玩都要鬼叫,可是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有而且他们也的确有面对所有的悲欢喜乐的勇气。

 
 

蔡程昱好像做了一个长达万里的梦,他梦见他们在梅溪湖相遇,在舞台上灵魂碰撞,在无人的后台拥抱亲吻……

 
 

直到手机闹钟把他们从睡梦里叫醒。

 
 

蔡程昱揉着眼睛醒过来,不知该庆幸自己逃过了末日一劫还是该遗憾这一把没能让他们俩永恒。

 
 

“院子里的海棠花开了。”张超走过来从背后抱住蔡程昱,温暖的脸轻轻地蹭着蔡程昱的。

 
 

“你说拿百货大楼跟我换泡面的老总,现在是不是很后悔?”

 
 

“兴许吧。”

 
 

末日之后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蔡程昱把被子枕头拿出去晒一晒,张超则捧着一杯咖啡看电视。

 
 

新闻里又在说了,乞力马扎罗雪山上昨天晚上下了暴风雪,积雪又全都回来了,撒哈拉沙漠的雨终于停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好像一夜之间全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蔡程昱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新闻,他拍了拍枕头,忽然从枕头里掉出了一个信封。

 
 

他皱着眉头把信封捡起来打开。

 
 

“嗨,未来的生物,我是死于世界末日的小可怜张超。隆重的介绍一下我旁边的骨架,他叫蔡程昱,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男孩子。我希望你们知道,我爱他,哪怕过了亿万年,我还是爱他。”

 
 

“张超!”

 
 

“嗯?”张超慢悠悠地转过头来。

 
 

“我爱你!听见没!”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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