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双一】家庭教师 02
张超一脚把他床上的皮卡丘公仔踹到地上去的时候，高杨正趴在阳台上晒着的被子上跟代玮说话。
“你给你的狗蛋浇水，都撒到我被子上了！”
“晒一会儿就干了。”代玮把阳台上的一盆捕蝇草挪得远一些，“今天阳光真好，就是有点热。”
“权权——”高杨指了指楼下一本正经往前冲的金圣权，“我今天早上七点起来上厕所，权权从楼下吃完早饭上来，说他五点多就饿了——我睡醒九点半，权权说他要去买个烧饼。”
“权哥两顿早饭都吃了，张超还没醒呢。”
张超揉了揉眼睛从枕头底下捞出自己的手机，“我醒了，好饿。”
“吃。”高杨走进屋里，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
“现在的高中生真惨啊。”张超说，“小朋友凌晨三点还在问我一道数列题——不过我当时已经睡着了。”
“看吧，这种问题少年！今天下午去给他上课就会跟他妈妈告状，说老师不及时帮他解决问题。”
张超侧过身子，从窗帘里探出半个身子，举起手机给高杨看，“凌晨四点，小朋友说解决了。”
“他还说他白天要睡觉，叫你六点半再去。”高杨难得露出愤怒的表情，“怎么这么几天变化这么大，小朋友人格分裂吗？”
张超从床上坐起来，“可能是因为爱情的滋润，爱情拯救一个暴躁又顽皮的花季少年于水火！太伟大了，爱情太伟大了，我绝不能牺牲自己去摧毁一个花季少年的初恋！”
代玮看了他一眼，把皮卡丘从地上捡起来塞给张超，“你还真的打算去掰弯他？”
“搞笑，我有女朋友的。”
“嗯？！”金圣权破门而入，听到张超这话猛地瞪大了眼睛，“谁？”
“Gakki！”
周六中午约饭是这四只理工科单身狗的固定活动，这周也不例外。
金圣权正拿着菜单疯狂点菜，还不忘问室友们：“我们一人一碗，还是上一大锅饭？”
“我们一人一碗。”张超抿了一口苏打水，“你可以来一大锅。”
“讨厌！”
“超，你小朋友。”高杨举起了菜单，和代玮挤在一起，企图用菜单把脸挡住。
“谁？”
“蔡程昱。”代玮压低了声音，“你的——七点钟方向，别回头！别……”
张超转了头过去，视线和蔡程昱的相碰，下一秒，他就飞快地转过头来。
“张老师。”少年郎大大方方的同张超打招呼，眉梢眼角带笑，青春洋溢那叫一个好看。
代玮在桌子底下踹他，“你脸红什么，紧张什么？”
“人家跟你打招呼呢。”高杨也踹他，丹凤眼笑成一条缝，“于情于理，你都要回应人家呀。”
“蔡同学。”
在高杨和代玮震惊的目光的注视下，张老师的蔡同学从手边巨大的书包里，掏出了厚厚的一叠作业。
“你学生早恋石锤。”金圣权用胳膊肘碰了碰张超，“被家庭教师抓了个正着。”
“学霸真的谈恋爱都有优势。”高杨扶了扶眼镜，“长得好看又加一层学霸光环，你要是个理科学到头痛的小女生，来这么一个天神拯救你，你不心动？”
张超慢悠悠地用杯子里的热水洗筷子和调羹，“我当年，怎么没有小姑娘喜欢？”
“你现在也没小姑娘喜欢。”高杨莞尔。
“代代，你干嘛？”金圣权抬眼看着代玮。
“我在记录小朋友的犯罪证据。”代玮微微挑眉，“等会儿我发给张超，可以作为威胁小朋友的筹码。”
“我现在就发给他，叫他给我涨工资。”
此时，金圣权点的番茄鱼端了上来，他推了张超一下，“快吃，威胁小朋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完了……”
“干嘛？”高杨和代玮异口同声。
“我手滑发给了小朋友的妈妈。”
“快撤回啊！”金圣权大叫，仿佛是自己早恋被抓了现行。
“你别晃我！”话音未落，张超就激动到双手颤抖，手机“咻”的一下掉进了面前的番茄鱼里，“你看！晃下去了吧！赔我的手机！”
“给你柔情和真心，鱼汤浸泡流转情愫不减……”
张超从鱼汤里捞出了他彻底报废的手机，“代代你闭嘴！”
“我们再叫一个番茄鱼吧？”
“圣权？我重要还是鱼重要！”
“鱼。”
人和人之间有时候很奇怪，比如有一个人在你这二三十年的人生当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有一天你们相交有了一个交点，然后走到哪里都能看到。
比如张超和蔡程昱。
就在张超刷卡刷爆买了新手机准备去买一块蛋糕的时候，他又一次看到了蔡程昱。
在一家环境看起来很好的咖啡厅里，张超倚在柜台边上等店员把他的提拉米苏打包，眼睛瞟来瞟去就瞟到了转了不知道几次场的蔡程昱。
他的左手边坐了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但又不是他们在餐厅遇见的那个，面前堆了一堆作业，右手边是一杯咖啡和一块小蛋糕——还有他厚的跟玻璃瓶一样的眼镜。
“小东西眼神纯良得跟奈良的小鹿似的！”张超咬牙切齿地把照片打包发给蔡妈妈，“结果是广撒网啊！渣男！”
金圣权拿了自己的勺子跑到张超身旁挖了一大勺，“奈良的小鹿咬人很疼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高杨踢掉鞋子坐到金圣权床上，“你一个家教还管学生是不是渣男？”
“我这是——为那些漂亮的小妹妹不值得！真心错付，啧啧啧！我要拯救这些女孩子！”
“掰弯他？牺牲你一个成全千万家？”代玮收了衣服走进屋里，看看金圣权床上坐了高杨，于是话锋一转，“我能在你床上放一下我的衣服吗？”
张超扔下勺子抓起手机躺倒在床上，“不行，不可以，不用问！我有洁癖！”
“等会儿等会儿——”金圣权咬着勺子转过头来看着张超，“前几天我们去撸串，你说的那个小鹿斑比，不会就是这个小朋友吧？”
“什么斑比？”高杨和代玮又一次异口同声。
“超儿挤公交被一个小男孩儿挤了，冰淇淋都砸鞋子上了，由于小男孩儿太单纯太无辜太我见犹怜——反正我不知道我怜不怜——超儿怜了就对了，心都要化了，就没然后了。”
“一见钟情？”
张超把床上的皮卡丘抓起来砸向高杨，“我只是心软好吗，和你这种莫得感情的AI讲不明白。”
他停顿了一会儿，“谁知道那个瞪着无辜的小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你，叫你哥哥的小男孩儿是渣男！”
“有志不在年高。”代玮接话道，“你要是想听，我也可以叫你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滚。”
“哥哥这两个字不能听不对的人叫。”
今天张超坐在昨天遇见蔡程昱的石凳上，仰着头看着天空中飞来飞去的鸟，时不时用手去赶咬腿的蚊子。
“蔡程昱。”
背着大书包脑袋上顶着一个嫩黄色荷叶边遮阳帽的男孩子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张老师。”
他今天穿得和昨天差不多，白T黑裤衩，脚上还踩着一双贝壳头的运动鞋。张超忽然就想起暑假和室友三人去日本见到的小学生，一模一样的可爱。
“你去哪儿呀？”
“离家出走！”
“嗯？”
“我和我妈吵架了。”他看着张超，目光诚恳真挚，而且绿色无公害，“我现在还饿着肚子。”
等到“小学生”低着头挑蒜泥生菜里的蒜泥的时候，张超才后知后觉地告诉自己，这还是个孩子。
“你为什么和你妈妈吵架？”
“昨天我妈送你出门，我都听见了。”蔡程昱放弃了生菜，转而去夹番茄，“你们今天饭桌上叽里呱啦我也听见了。”
“你约会还不专心？”张超飞快地抓错了重点。
蔡程昱放下了筷子，皱着眉毛看着他，“没有！我们班有一对一的学习搭档，那是我搭档，这次周考她进步了二十名说请我吃可乐鸡翅，顺便教她这周的化学作业！”
“误会你了。”张超给他快要空掉的杯子倒了一杯可乐，“你慢点吃。”
“我要点个可乐鸡翅。”
“已经够多了，你一个人吃诶。”张超指了指满满的一桌子菜，“你是饭桶吗？”
“不是咱俩一起吃吗？”
“我吃过晚饭了。”
“吃吧，餐具费都出了两份。”蔡程昱眨眨眼，“我要一个可乐鸡翅。”
张超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不行，再多就吃不完了。”
蔡程昱放下了筷子，伸出两只手握着张超的左手，“哥哥，我要吃可乐鸡翅。”
“……”
“哥哥！”
张超叫来了服务员再加了一个可乐鸡翅，他叹了一口气推了推眼镜，“那你说说，今天咖啡厅的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班英语课代表，你知道的嘛英语好的数学都不太好，我是班长就应该帮班里同学成绩搞上去，就帮我同学解决数学问题咯。”蔡程昱再度投身到挑蒜泥的重任当中，“其实我看见你了，看到你进了对面的apple store，我同学也看到了，她还说你好帅，我说这是我的家庭教师。”
张超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你有没有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她？”
“没有，我的家庭教师怎么看得上数学这么差的女孩子！”
张超愣了一下，“那你怎么和妈妈吵架？”
“可不就是你谎报军情，我妈回家就来骂我，作为我的妈妈，她应该相信他儿子嘛。”
“对不起。”
蔡程昱轻笑了一声，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你也遭报应啦，摔门的时候就不生气了，但是为了面子我还是得离家出走。”
“真的对不起。”
“没事啦。”蔡程昱说，“哥哥你请我吃饭，第一块可乐鸡翅可以给你吃。”
“就一块吗？”
“最后一块也给你吃。”
“谁说我要请你吃饭了？”
“哥哥你难道不请我吃饭吗？”
金圣权半夜十一点半下楼去给张超开门，看见他坐在花坛上，身上背着一个明黄的大书包。
“你怎么坐在这儿？”
“嘘。”张超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金圣权这才发现他怀里还抱了一个小男孩儿，“熬油？”
张超领着蔡程昱吃过了晚饭，沿着人来人往的喧闹街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路过奶茶店喝了奶茶，路过肯德基吃了第二个半价的甜筒，路过麦当劳吃了第二个半价的麦旋风……
“吃这么多也不怕肚子疼？”金圣权皱起眉头，“怎么不送他回去？”
“路上睡着了，醒过来都终点站了也不知道往哪儿坐车。”张超小声地说，“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那你们怎么回来的？”
“公交司机帮我们叫的滴滴。”张超叹了一口气，“滴滴车说只能送到校门口得让我们自己进来，你知道这头小猪猡有多重吗？我可不是南枫，扛着龚子棋还能做深蹲。”
“你为什么不送他回去？”金圣权顺势在张超身边坐下。
“小孩儿说跟妈妈吵架了要离家出走，中途送回去很丢脸的，我一想也是，这么屁大点的孩子可爱面子了。”张超轻笑了一声，“通知过他妈妈了，别担心，没拐卖孩子。”
“屁大点孩子，你也屁大点——都高中生了。”
张超小心地赶走飞过来咬蔡程昱小腿的蚊子，“就好像看见了我也这么屁大的时候，和爸妈吵架赌气，然后离家出走到半路想起明天还要去上课……”
“上去吧，这儿蚊子多。”金圣权站起来，“宝宝乖，权权哥哥抱你上去。”
“你帮我把书包背上去吧。”
张超轻轻地动了一下手，睡得小声打呼的小男孩突然往他怀里蹭了蹭，“嗯……”
“在这儿在这儿，睡吧。”
“人家妈妈想找一个暴力镇压的，结果来了个带着放飞自我还千依百顺的。”
“孩子和妈妈吵架了，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得哄着嘛。”
“你就扯吧。对了，要是不方便你让你小朋友睡我那儿。”
屋里开着空调，张超把蔡程昱放在自己床上，替他脱掉鞋子和帽子，然后轻轻地替他盖一条毛毯。
“今天代代和高杨呢？”
“他们今天去看通宵电影了，说明早才回来。”金圣权把重得跟塞了铁一样的书包递给张超，忽又偏头看着在张超地盘上呼呼大睡的小男孩。
“超儿？”
“嗯？干嘛？”
“前天高杨掉了一只袜子在你床上你都叫半天。”
“对啊，还是一只新袜子。”
“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挺好的，挺好的。”
“权权哥，是你说我小朋友可以睡你地盘上的，那你就干脆再牺牲一下，你去睡代代床上，或者高杨那儿，反正他俩今天不在。”
“我这点牺牲，比起你真的不算什么。”
“人要有牺牲精神嘛！”
金圣权无奈的爬到代玮床上，从窗帘里伸出半个身子歪了一下头，轻轻拍拍张超的脑袋。
“晚安，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