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萝卜你的外卖被吃掉了

“家庭拥抱日。”

 
 

张超拿了一支笔和蔡程昱两个人躲在被子里，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在一张纸上写字。

 
 

为了打消母亲的疑惑，张超和蔡程昱决定通过一些手段来增加他们之间的亲密度，当然也只是骗骗家长的——起码蔡程昱是这么认为的。

 
 

“每周的周四是家庭拥抱日。”张超顿了顿，“为啥是周四？”

 
 

“周四我课多，身心俱疲，需要一个爱的抱抱。”

 
 

“哦……甲乙双方须风雨无阻地进行一个爱的抱抱。”张超停顿了一会儿，把自己的脑袋伸到被子外面呼了几口新鲜空气。

 
 

“我们为什么要跟学生躲被子里写作业一样？又不会有人来查寝。”张超想不明白。

 
 

“我觉得你妈或者我妈会装摄像头。”

 
 

“？她们没毛病吧，装什么摄像头。”张超皱起了眉头，“至于吗，万一我们干什么呢？”

 
 

“你搞清楚我们是有协议的，互不干涉！”

 
 

“我是说万一。”

 
 

“不可能。”蔡程昱顿了顿，“她们肯定发现了我们其实是冒牌货。”

 
 

“但是我们的证是真的——哎你说要是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早知道就去天桥底下办一张假的好了。”张超话锋猛地一转，“那——为了打消她们的疑虑，我们是不是要干点啥？”

 
 

蔡程昱一愣，红着脸把腿伸出去一脚将张超踹到了床底下。

 
 

张超一时没防备重重地摔在地上，摔的有些疼，脑袋还撞在了床头柜上。

 
 

蔡程昱掀开被子打开了床头灯“游”过去看着张超，他迟疑了一会儿把手伸了出去，“快起来。”

 
 

张超爬到床上，揉着脑袋问蔡程昱：“那你觉不觉得她们可能不装摄像头，装窃听器？”

 
 

“啊！”蔡程昱大惊失色，“我们要用手语交流吗？”

 
 

“我不会，你会吗？”

 
 

蔡程昱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拖鞋跑到墙边上站定，转过身来面对着张超，“我会一些特别简单的，我教你！”

 
 

“张超小朋友拿出你的双手跟蔡老师一起做！首先一只手的五指撮合，指尖朝着上面，然后向上移动，放开五指！这个就是——花花！”

 
 

“然后一只手伸出食指和中指，从外面向嘴巴拨动，这个就是吃饭饭！”

 
 

“好！张超小朋友现在拿出你的两只手手，搭成一个倒过来的V型，像不像屋顶！这个是家！”

 
 

“蔡老师，我家屋顶不是这样的。”

 
 

“张超小朋友，老师在上课的时候不要打断呢！”

 
 

“老师继续。”

 
 

“还有还有——”蔡程昱说，“先伸出你的右手食指，指一下自己，好了！左手伸出大拇指，用右手摸一下左手的大拇哥，再用右手食指指一下对方——”

 
 

张超照做了，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蔡程昱把手放下，笑弯了眼睛对张超说：

 
 

“张超小朋友真棒！”

 
 

临近年底，张超工作忙了起来，蔡程昱也到了期末要交各种材料的阶段，忙得不可开交也就没功夫去计较妈妈到底是只是来住一段时间还是要搞事情。

 
 

“年底冲业绩一样，我三天跑了四个学术活动，听了十二个别的学校的教授副教授做的报告！！”蔡程昱咕嘟咕嘟地灌下了一大杯可乐，畅快地打了一个嗝之后，他终于吃到了今天的第一口口粮。

 
 

“妈的面包都硬了！”

 
 

张超苦于每天回家都要遭到起高女高音和抢拍女中音的干扰，哪怕书房隔音再好，他还是被吵得头昏脑胀。

 
 

三天无差别轰炸张超忍受了，第四天的时候他把自己的电脑从公司搬回来的文件统统带去了蔡程昱办公室。

 
 

六点多的时候一起去食堂吃晚饭，吃完晚饭就马不停蹄地回到办公室继续干活。

 
 

“你最近在忙什么？”张超瞥了蔡程昱一眼。

 
 

“忙着补教案、反思、总结，出试卷还有一年一度的狗屁校友返校日。”蔡程昱解释道，“就是化学系的各种各样校友，比如我们班成绩很差的一个哥们儿，前两年赚了大钱给我们系投了一个什么奖学金，每年这个时候他就要来发表讲话——啊还有成绩比前面那个还要差的，突然也发大财了，就搞了一个什么杯大学生创新竞赛，他也会来演讲。”

 
 

“嗯？然后呢？”

 
 

“他们都说要给我的项目投钱，但都只是说说的。”蔡程昱扁扁嘴，“那我也不是听不懂别人话里有话的傻瓜嘛。有钱就有钱嘛，何必瞧不起别人呢。”

 
 

“你是不是上大学的时候得罪人啊？”

 
 

“可能是因为我当时女朋友是班花？”

 
 

蔡程昱又问张超：“那你呢，你在忙什么？”

 
 

“年末的收尾工作，还有乱七八糟的各个公司的年会要参加。”张超停顿了几秒钟，“我要不替你捐个什么科技馆啊多媒体大楼什么的？叫程昱楼？”

 
 

“蔡程昱楼。连名带姓的！”蔡程昱仰起头畅想了一会儿，“算了，不做梦了。我还是想想我的实验数据，今天电镜中心的透射电镜又坏了，我猴年马月才能发我的文章啊！”

 
 

“那玩意儿很贵吗？”

 
 

“当然啦——你大学学什么的啊？”

 
 

“国贸。我在C校区，不然我们也许能认识。”

 
 

蔡程昱想了想，“那也不一定，按入学年份来说我是你学长。”蔡程昱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的饭卡放在桌子上，“我的卡前几天掉进厕所里了，所以我去补了一张新卡，给你看年幼时期婴儿肥的蔡程昱。”

 
 

“年？幼？”

 
 

“高一进校的时候拍的，陪伴了我三年之后又出现在了我的高考准考证大学录取通知书上，然后就再也甩不掉了。”

 
 

“你这样子泡的到班花哦？”

 
 

蔡程昱花了两分钟消化张超这句话的深刻内涵，气不打一处来只能锤他：“我后来变帅了好吗！男大也要十八变的！”

 
 

空调里吹出来的暖风让人觉得口干舌燥，蔡程昱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又放下，他推了推张超。

 
 

“喝奶茶吗？咱们点奶茶吧！”

 
 

“晚上喝奶茶不健康。”张超把电脑合上装进包里，“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可我必须要喝点什么。”

 
 

于是张超陪着蔡程昱去学校的小超市逛一逛，看蔡程昱认真地比对货架上的饮料。

 
 

“自动贩卖机三块钱一瓶，超市里卖三块五——怎么会差这么多？”

 
 

“你手里的牛奶八块九。”

 
 

“这个今天特价！”

 
 

一个女同学突然凑了过来，惊喜地叫了一声：“蔡老师！”

 
 

“诶你好。”蔡程昱往后退了一步，空着的手去牵张超的手。

 
 

“您买牛奶吗？这个牛奶不好喝。”

 
 

“我……我爱人来接我下班，顺便逛一逛超市，这牛奶我觉得好喝。”

 
 

张超不知道为什么脸突然爆红。

 
 

回家的路上蔡程昱还是拉着张超的手，另一只手捧着牛奶小口地嘬着。

 
 

“你不要误会，那个女孩子好像对我有意思。”

 
 

“嗯？！”

 
 

“她交上来的作业里有给我的情书。”

 
 

蔡程昱叹了一口气，“可惜我最爱的——现在最爱的——应该是钱！”

 
 

“我好穷啊！啊！”

 
 

回家时，家里的灯亮着。

 
 

蔡程昱仰头看着窗户里透出来的光亮，转头对张超说：“你妈妈现在肯定拿着望远镜在监视我们！”

 
 

“为啥不是你妈妈！”

 
 

事实是两位妈妈一人一个望远镜站在窗边远程监视。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张妈妈，凭她对儿子的了解，闪婚的事情不太可能发生在他身上，而且据她观察她儿子和儿子的结婚对象也没有热恋的感觉，反而有点……陌生？并且谦让有加。

 
 

“可是我觉得你家宝贝儿子真的很好。”张妈妈对蔡妈妈说，“很乖很讨人喜欢，而且一点也没表露出你家有钱和我没关系的意思。”

 
 

“我们家那个估计满脑子都是可不可以借我一个亿存银行。”

 
 

“但是他很real啊！真是太喜欢他了！”

 
 

蔡程昱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忽然想起这是一周一度的家庭拥抱日，于是他便对张超张开了双手。

 
 

“干嘛？”

 
 

“今天是家庭拥抱日。”

 
 

张超笑了起来，也张开了双臂去拥抱蔡程昱。

 
 

“蔡老师今天工作辛苦了。”

 
 

“张总今天印钞也辛苦了。”蔡程昱蹭了蹭张超的脸，“冬天两只小企鹅拥抱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哦！”

 
 

“我不是企鹅。”

 
 

“小朋友不可以反驳老师的话，这是没礼貌的表现！”

 
 

张超更加用力地抱住蔡程昱，他在他的耳边笑了一声，然后问他：“你有没有空来参加我们公司的年会？以前我爸妈站在一起，我在旁边很多余，今年我不多余了。”

 
 

“我们两个一起多余吗？我是你假结婚的对象诶！”

 
 

“那怎么了，名义上你是我们的家庭成员，应当要出席的。”

 
 

“可是这样的话不就等于告诉别人你已婚的事实了吗，你不打算找对象了吗？”

 
 

“不打算找别的对象了。”

 
 

“嗯……好吧。”蔡程昱松开了张超，“那是不是要穿正装？”

 
 

张超捏捏蔡程昱的鼻子：“别担心，我会给你解决的！”

 
 

蔡程昱原本以为自己要get橱窗里很好看又舍不得买的漂亮衣服了，但是没想到那天早晨张超从衣柜里掏出几件全新的看起来就不便宜的西装展示给蔡程昱看。

 
 

“来不及定做了，你将就穿我的吧。选一件。”

 
 

蔡程昱坐在床上，抓了抓自己的鸡窝头，很肤浅的问：“哪件最贵？”

 
 

张超把一件黑色的拿出来递给他，“这件是我自己设计的。”

 
 

蔡程昱也想象过这样的场景，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端着一小杯酒在各种各样的人群中穿梭。

 
 

后来忙着学习，学完忙着工作，穿着实验室里的实验服到处乱跑，别说西装了，就连他的实验服都不干净。袖子上有一个被硫酸烧破的洞，门襟上是花花绿绿的药品留下的痕迹——

 
 

他跟高杨说：“我现在觉得我拿着锥形瓶穿着实验服穿来穿去都拉风得不得了。”

 
 

现在美梦成真，可他妈拉风了，蔡程昱都觉得自己像千杯不醉的酒神了。

 
 

“你的是蓝莓汁，当然喝不醉。”张超嘲笑蔡程昱。

 
 

“彼此彼此，你的也是蓝莓汁，我刚刚看见你助理给你倒的！”蔡程昱的眼珠子滴溜溜转，“我们可不可以顺一瓶红酒回家喝？”

 
 

“顺什么，直接去拿！”

 
 

这是第一次，张超没等到年会结束就溜走了，蔡程昱还惦记着最后抽大奖的BMW，他一边摇晃着杯子里的红酒一边问张超：“大奖能不能黑幕我啊？”

 
 

“这个酒越晃你喝了之后越晕。”

 
 

“那我反方向晃他！”

 
 

张超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对蔡程昱说：“嗯！对了！今天又是我们的家庭拥抱日！”

 
 

“嗯？”

 
 

张超把手张开。

 
 

“快过来抱抱。”

 
 

蔡程昱的办公室里迎来了一个新电器——暖脚器！高杨坐在蔡程昱的椅子上一边刷手机一边向他八卦：“听说你家那位最近经常来你办公室陪你一起加班？”

 
 

“是啊。”

 
 

“你们化学系校友返校日那天，你家那位以你的名义捐了一台透射电镜？”

 
 

“是啊！”

 
 

就在前天结束的活动上，蔡程昱莫名其妙地被通知他捐了一台七位数的电镜，搞得他一头雾水还要承受来自同学的异样的眼光。

 
 

张超晚上睡觉前问他：“你开心吗？”

 
 

“你把钱给我不好吗，张有钱？”

 
 

“你不高兴吗？”

 
 

“我只是觉得何德何能，我下半辈子搭进去都买不起这台仪器，你要我怎么还你这个人情嘛。”

 
 

张超侧过身去抱抱蔡程昱：“咱们是一家人呀。”

 
 

“别了吧，我们是假结婚，你不要忘了。”

 
 

“哦。”

 
 

高杨用手戳着蔡程昱桌子上的不倒翁，他扭头看蔡程昱整理桌子，忽然开口问他：“其实你家那位也挺不错的啊。”

 
 

“嗯。”

 
 

不错，当然不错。把蔡程昱的生活管理的井井有条，在他疲惫的时候还能开那么一两个恰到好处的玩笑，更重要的是这人财大气粗，时常让蔡程昱觉得安全感爆棚——

 
 

“他对我太好了，我都怕哪天要是离开了他，我生活就会一落千丈。”

 
 

“那就不离开他。”

 
 

“你在说什么啊……”

 
 

“哎……快放寒假了，你有什么安排？”

 
 

“安排啊？我已经被张超他妈妈安排了去旅游。”

 
 

说是旅游倒不如说是散心，四个人一起去散心，白天到处打卡疯玩，晚上就瘫在酒店里动不了。

 
 

张超坐在床边整理相机里拍的美少女和拉风御姐，他对窗边看夜景的蔡程昱招招手：“蔡蔡快过来，我拍到你了。”

 
 

蔡程昱放下手里的果汁走到张超身边去看他以为的靓照，结果只是他妈妈和张超妈妈合影的角落里贡献了一张表情包。

 
 

“当时我在吃冰淇淋，有个小女孩撞了我一下，我的冰淇淋就！掉！了！”

 
 

“明天再去买过一个！”

 
 

“那你先把照片删掉。”

 
 

“不！”

 
 

蔡程昱扑上去和张超抢他手里的相机，张超倒是颇有兴致地跟他闹。两人就在地上爬来爬去，相互拉拉扯扯的。不知怎么的就发现自己离对方这么近，真的是很近。

 
 

而且……在无声无息中，越来越近。

 
 

近到蔡程昱觉得自己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近到了他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瞬，他看到对面的人也闭上眼睛。

 
 

蔡程昱闭着眼睛，等着一种叫做吻的温暖的东西，等着一种让他觉得轻松，即便第二天宁愿什么也没发生的事情。

 
 

张超靠近了一些，忽然低头封住了蔡程昱的嘴唇，彼此的唇舌前所未有地热烈交缠着。

 
 

今天等吃晚饭时张超看了一个科普贴，上面举例了一些简单的手语。

 
 

他猛然间想起好久之前蔡程昱教他的一连串动作，当时小蔡老师没有告诉他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他知道了。

 
 

是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