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双一】老师好 01
张超的前辈躺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一边吸氧一边对他说：“8班是我教书三十多年以来见过的最吵的最皮的一个班！”
他挣扎着从病床上要爬起来，“我脑充血就是被这帮兔崽子气的！龚子棋——方书剑！！！！咳咳咳咳……”
一个暑假过去了，前辈突然之间在张超眼前抽搐撅过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成绩单，摸着下巴不由得疑惑：“成绩很好看啊，黄子弘凡英语竞赛一等奖啊，龚子棋物理竞赛名次也不错啊——这个蔡……蔡程昱全市统考排第四啊！没道理啊！”
“上个学期他们英语老师怀孕四个月，被他们吵得头疼，直接课堂上晕过去。”办公室里的英语老师贾凡向张超科普道，“后来我去顶替——但凡有一个有点人样子，他们的小美也不至于晕过去，上课吵啊，我在上面上课下面有的画猴有的打牌有的吃东西，讲话的那是最正常的。”
“杀人犯法。”化学老师王晰目光涣散，“第三年了，杀人不犯法我拿了把枪就能去扫他们。”
“我都不好用了。”语文老师仝卓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去年教师节最乖的代玮说送我一包奥利奥，我咬下去他妈的芥末。”
“你毕业出来带的第一个班就是毕业班还是这样的毕业班。”物理老师鞠红川摇了摇头，“难，小张你要熬的过去，这辈子就风调雨顺了，要熬不过去就跟ICU那位差不多了。”
张超被吓怕了，拿起手机向妈妈求助：
韩总，公司里还缺清洁工不？
开学那天雨下得特别大，张超下车时一脚踩进了一个水坑，鞋两只都湿了，很烦。
他撑着伞往教学楼走，路上遇到许多许多学生，只有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孩子元气满满地跟他打了招呼。
“老师好！”
“你好。”
“蔡程昱！数学暑假作业做完了没！”后面一个男孩子追上来搂住他的肩膀。
“我昨天抄高杨的，龚子棋你物理借我抄抄！”
“在方书剑那里，我听老王说李老头被我们气进医院之后学校又给我们换了一个班主任！”
张超倒抽了一口冷气。
“哎呀我说命运呐！”王晰忍着笑拍着张超的肩膀从他身边走过。
命运把张超送到这个鬼地方，他看着紧闭的门，听着从教室里传来的沸反盈天的吵闹声。
咔哒——张老师开了门。
一个马口铁材质的铅笔盒咻的一下砸中了张老师英挺的鼻子，那一瞬间张超觉得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自己的鼻子里流出来。
“蔡程昱！你完蛋了！”
“龚子棋你自己没接住！”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生活委员！方书剑！老师流鼻血了！”
张超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人团团围住，被架着移动到讲台前坐下。说时迟那时快，蔡程昱已经先于生活委员方书剑一步冲过来，一把纸巾糊在鼻子上。
“蔡程昱！从讲台上给我下来！后边儿的——石凯黑板报上不许乱涂乱画！”王晰拿着一根戒尺气势汹汹的冲进教室，“方书剑为啥不交化学作业！还有梁朋杰！”
“他出血了。”李文豹皱着眉头跑到王晰身边，“王老师，这个老师鼻子出血了。”
“谁干的？”
“蔡程昱！”
张超今天这一天可算得上精彩，他的鼻梁骨肿起来了，碰一下就疼，鼻子虽然不往下流血，但好像还在出血……
蔡程昱撅着嘴站在办公室最后面的一张条桌上写检讨，他看了张超一眼。
“老师，你的鼻子不是假的吧？”
“不是。”
“那就好。”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扔龚子棋的笔盒？”张超忍着一肚子的火，把蔡程昱从条桌旁拎到自己面前。
蔡程昱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抬眼看了看对着自己吹的空调。
“嗯？”
“龚子棋在我座位上抄方书剑的化学作业，他铅笔盒放在我桌上，快上课了他让我把铅笔盒给他，我说我给你飞过来，他说那他自己接着，然后咻——就砸到你了。”
张超很光荣地抓错了重点：“他为什么不去自己位置上？”
“方书剑是我的同桌呀。老师，李老头没有告诉你吗，龚子棋在追方书剑。”
一口茶喝得太猛，张超舌头都烫麻了。
“他可能咳咳咳的时候想告诉我吧……”
“啥？老师？”
“你就不会走过去给龚子棋？”
“黄子弘凡和陈博豪在掰手腕，我过不去。”
“你还挺会找借口！检讨写了多少字了？写不到一千五不许回家！”张超碰了碰自己的鼻梁，痛得龇牙咧嘴，“去！把笔和纸拿过来，在我这里写！”
“……”
“快去呀。”
张超正式上班的第一个礼拜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作业从来都是收不齐的，上课也是没有任何纪律，拦截的小纸条比他这辈子写过的小纸条的总和还多一些。
“美羊羊，你能长得这么白是因为从小喝牛奶吗？黄小黑这是基因决定，你先天不足后天又不努力，没救了。”张超沙哑着嗓子把小纸条拍在桌子上，“我说高杨同学，你生物学得蛮好啊！”
“谢谢老师夸奖。”
“还有你黄子弘凡！为什么生物老师换成了郑老师？是因为他长得像文物吗？那他应该去教历史——你怎么不移民去非洲？看看自己的祖先在哪棵树上挂着！”
蔡程昱忍不住笑出了声。
“蔡程昱你数学回家作业一个字没写，到我办公室来补了一节数学课就写了三个解？你还笑？笑什么！”
蔡程昱把作业本递给张超：“还有三个冒号的。”
上课铃响，张超抓着头发对他们三个挥挥手，“去上语文课，蔡程昱下课了继续过来补作业。”
张超仿佛灵魂被抽走，疲惫不堪地趴在桌子上感叹，“天呐……我的天呐！这日子怎么过啊？”
“张老师。”蔡程昱忽然又走了进来，“能不能商量个事？”
“不能！”
张超瘫在自己的座位上，“这都什么奇葩啊？”
“8班就是奇葩开会。”王晰一面批作业一面对张超说，“正常人有吗，有的。李文豹啊陈博豪啊这几个，不过放在一堆神经病里，正常的反而变得不正常了。”
“太难了。”
“就比方说蔡程昱吧，成绩好脑子转得快，叫他写作业要他的命，皮呢也是真的皮，我教他化学第三年了，就交过一次作业，他说他妈妈在家盯着他他才写作业的。黄子弘凡呢成绩也挺好，就是管不住他那张破嘴，不说话要死，嗓门呢又特别大，叽里呱啦——再说说方书剑，不吵也不闹，就是好动，上化学课手永远是停不下来的，转笔啊转书啊，去上实验课这里扭一扭那里摸一摸……”
“蔡程昱不交英语作业的原因是啥你知道吗小张？”
“啥？”
“蔡程昱说小美嫌他字写得丑。”贾凡说，“蔡程昱两手一摊跟我说那我就不写了，眼不见为净。你听听，听听，他说的这是人话吗！不是啊！虽然的确他的字写得不好看啊……”
“这帮孩子啊，以后会是哪些女孩子的青春呀！”王晰曼声长叹。
张超一掌拍在桌子上，“这帮熊孩子不配有女孩子喜欢！”
张超每天忙得没时间吃早饭，午饭也只扒拉两口，晚饭太累了不想自己做就也随便将就，搞得自己的胃很难受。
周六上午，张超去医院检查自己的胃，捧了一堆药准备顺路去看望一下被气得够呛的前辈李老师。
蔡程昱提着一袋水果站在门口，张超一只手捂着胃一只手提着药走到他身边。
“你怎么不进去？”
“我怕李老头看见我又会气得晕过去。”
“那你还经常气他？”
“谁知道他会气坏。”蔡程昱低着头，“我买了香蕉和橙子还有猕猴桃，李老头有一次打喷嚏假牙飞了出来，大家都忙着笑他，虽然我也笑了——难怪他不爱吃苹果，每次晰哥给他吃苹果他都不要，给他橙子他就吃。”
张超抿着嘴，抬起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
“还有啊，小美不是被我们气晕的，她是热晕的。夏天教室里不装空调特别热，她还穿了一件防辐射服。我们知道她有宝宝了所以我们都很乖的……”蔡程昱忽然抬起头来，“张老师你拿着药做什么？”
“哦胃有些小毛病。来都来了，一起进去吧。”
“……好。”
李老师捧着太太从家里带来的小米粥慢悠悠地喝粥，张超走过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桌子上的一个橘子就向张超砸了过来。
“蔡程昱你还敢来？！”
张超周一去上班，自己的办公桌上放了一个保温袋，乐扣玻璃碗里盛了一碗白粥，旁边还放了四个生煎包一个白煮鸡蛋还有一盒牛奶。
他抓了抓头发，“这谁的？”
“蔡程昱说他妈妈觉得老师们管他们太累了，决定每天都给我们带早饭。”王晰解释道，“我媳妇儿会帮我准备早饭，我说我的就不用了，人家妈妈也辛苦。”
“我们家小虎也会给我准备早饭。”鞠红川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所以就我们仨有？”仝卓指了指贾凡和张超，“单身狗他妈招谁惹谁了。他不会在早饭里下毒吧？”
“他可能会吐口水。”贾凡把鸡蛋剥壳。
“卧槽！我都吃了一半了！”
张超后来还是把剩下的一半吃完了，到下午下班的时候暂时没出现什么不良反应。
蔡程昱来办公室把那些容器收走，顺便问张超：“张老师，你明天想吃啥呀？”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们？”仝卓气极了，“你在语文课上睡觉就算了，凭什么不问我明天想吃啥！还有，你的同桌方书剑前桌陈博豪后桌蔡尧——哪一个字写得跟你一样像鸡挠！”
“英文作文也写得我看不清楚！”贾凡补刀。
“我的字比龚子棋的好看多了！”
龚子棋写给方书剑的小纸条张超也是没收过的，当时他知道了，龚子棋追不到方书剑是有理由的，因为字写得跟鬼画符一样鬼都看不懂。
“练字吧蔡程昱同学！”
“英文字也要练！”
“张老师明天吃什么？”
“都可以。”
“阿拉伯数字要练吗？”
“……”
“张老师？”
